山狩篇 五、天下从不缺躬身的人

山狩篇 五、天下从不缺躬身的人 (第2/2页)

那个大红袍子的男人凌空站着，一轮圆月破出云海，在男人的脊背处缓缓升起。
　　
　　荣息便这么背着这轮明月，对着这天地之间便是一拳打出。
　　
　　一拳落在天地间，草原周边十数座山峦崩碎。
　　
　　荣息出拳极快，一拳再出，草原周边长临海海浪悉数倒卷。
　　
　　又是一拳，四下寂静，鸟兽虫鸣不见。
　　
　　第四拳，方圆百里天地灵气溃散，草木笔直，无风不动，海水如冰面，无浪无潮。
　　
　　一共四拳，原本大圆满境界的荣息，一拳之后落入天境，两拳之后落入地境，三拳之后回归人镜，而第四拳，打散了四周和自己身体中的所有天地灵气。
　　
　　不再有天地灵气的这片草原里，那男子闭上眼，仿佛天上的星光落在了地上，点亮了草原，他睁开眼，恍惚间看到了那个眉眼间微微上扬的她，恍惚间似乎这四下的一切都被点亮，亮的温暖，于是他笑着，可她却哭了，他好像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那个人儿站在了他的道路上，在他的身后，开口骂了他句“傻瓜”，然后裹着成片的星光，再无影踪。
　　
　　草原漫天的星空里，有颗星星闪了闪，融入了黑夜之中，再无光芒。
　　
　　那颗星星，底下是神峰。
　　
　　那个仍是踏在虚空之中的人境男子，如同一杆直破云天的长枪，背着月亮，立于天地之间，只是当他抬首时，那副笑颜里，有刺目的两道血泪。
　　
　　二十里外，有个面容枯槁的老人捂着心口弯着腰走着。
　　
　　草原的腹地毒林的最深处，响起一声似人言也如兽吼的咆哮。
　　
　　荣息的双足落回了大地，望了一眼毒林的方向，背道而去。
　　
　　天地灵气又开始缓缓涌入这片草原里，一场雷雨也在此刻而至。
　　
　　沥沥的雨声里，荣息拾起了一片巨大的拱耳花叶举在了头顶。
　　
　　他听见风声雨声，听见每一个不同的声音。
　　
　　最后却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啼哭声。
　　
　　荣息在原地站了很久，那啼哭声却再也没有响起。
　　
　　可荣息却直接走到了十米开外的灌木丛边，雨落在灌木上，在灌木上聚成了一滴更大的雨点，然后在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上砸开，四散。
　　
　　荣息抱起孩子，那个不知道为何被遗弃在此的婴儿只是双手动了动，连哭的气力也没有了。
　　
　　拱耳花叶落在地上，荣息一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轻轻捉起婴儿白嫩的右手。
　　
　　一只白白嫩嫩却有些瘦的小手，上面一点神纹的痕迹也无。
　　
　　燕莘曾对荣息说过想要一个孩子，哪怕没有神纹，哪怕不能修炼，也不能叫任何人欺负了他。
　　
　　他们本该有一个孩子，一个像是荣息怀中婴儿那样，不被天地祝福的孩子。
　　
　　婴儿的双手悬停在半空中自然垂下，先前浅浅睁开一条缝的眸子闭了起来，在雨中，他的呼吸却渐渐平稳。
　　
　　荣息默默俯身拾起那拱耳花叶。
　　
　　这个孩子，也许，真的来得太迟，太迟了。
　　
　　那一日，荣息抱着那个被起名为燕迟的孩子向着草原外走去。
　　
　　孩子的身上裹着一个破旧且带着杂色的山狐皮帽，睡得很沉。
　　
　　荣息躬身看了看孩子，又直起了腰。
　　
　　月将落，他依然前行。
　　
　　月在身侧，婴儿在怀中。
　　
　　被人说只会跟着燕莘的他，躬身过的他，跛脚过的他，那个他仰头看着深邃的黑夜，却像是在俯视着这片苍穹，天下不缺躬身的人，但独独，不能少了他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