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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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董荣从直城门进入长安，再从西掖门进入皇宫，径直来到皇帝日常起居的西宫明光殿。
　　
　　长安皇宫巍峨壮丽，驰名中外，但自从西汉灭亡之后，历经新、东汉、西晋、前赵、后赵等时期，宫室建筑不断遭受人祸天灾，早已不复当年繁华绮丽的景象，尤以规模宏大的未央宫损毁最为严重。
　　
　　苻健登基前后，由于财力人力有限，仅对未央宫和长乐宫进行了部分修复：原未央宫改称太极宫，原未央前殿前殿改称太极前殿，宣室殿改称明光殿，椒房殿保留原名，分别作为皇帝朝会、日常起居以及皇后妃嫔居住；而后宫的大部分宫殿，只修复了椒房殿两侧的昭阳殿和飞翔殿，其它诸如合欢殿、披香殿、鸳鸾殿等，还是一片片废墟；长乐宫则作为太子以及太后居住之处。
　　
　　两处宫室分列长安城西南和东南，中间仅隔一条安门大街，因此称为西宫和东宫。其它诸如鼎鼎大名的桂宫、北宫、明光宫、建章宫、长门宫以及上林苑等皇家建筑，一时无力顾及，只好任其荒废。
　　
　　董荣是苻生的心腹宠臣，出入皇宫从来不要通报传禀，他有一个秘而不宣的诀窍：每次觐见，都要悄悄躲在附近观察苻生的情绪状态，瞅准皇帝情绪啥时候好啥时候进去，否则宁愿白跑一趟，也不进去自讨没趣，这回当然也不例外。
　　
　　董荣轻手轻脚走到明光殿皇帝寝宫门外，扒着门缝偷偷往里一看，只见苻生四仰八叉横卧在御榻上，嘴里哎哎呀呀呻吟个不停，须发斑白的老太医程延跪在榻下，正在为他诊脉。
　　
　　程延诊脉完毕，很轻松地说道：“陛下只是积食而已，并无大碍，睡上一觉，明天就好了。”
　　
　　苻生有气无力地问：“没啥病咋这么难受啊，哎呦，你照实说，到底啥病，是不是快死了？”
　　
　　“陛下龙体健旺，福祚绵长，如此微恙，断无不虞。”
　　
　　“别文绉绉的了，直说吧你就，我这肚子，为啥胀，疼得厉害？”
　　
　　“陛下枣子吃得太多了，此物甘辛，多食令人热渴膨胀，以致腹胀难忍。”
　　
　　苻生猛地翻身坐起，瞪起牛眼吼道：“你他妈的是神仙吗，你咋知道我吃枣吃多了？”
　　
　　程延是从苻生近侍口中得知，今天有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筐生枣，颜色鲜亮，味道甘甜，在这初春季节实难得，苻生见了大喜，不一会就吃了个干干净净，结果不一会就腹胀如鼓冒起了酸水。
　　
　　医生了解病因，说明病因，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惹怒了苻生，吓得程延赶紧趴在地上连连叩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微臣只是，微臣只是，瞎猜的。”
　　
　　苻生飞起一脚，将程延踢出老远，回手抄起弓箭，只听嗖地一声，利箭正中程延眉心，这位倒霉透顶的太医没来得及哼上一声，就此气绝倒地，死于非命。
　　
　　董荣早就摸透了，这位皇爷性情狂暴，喜怒无常，当他心里满是邪火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谁碰上谁倒霉，过了一阵心情平复下来，却又变得异常温和，很好说话。所以，董荣此时绝对不会进去劝慰开解，而是要一直等到苻生平静下来，再去讨一个大大的彩头。
　　
　　苻生扔下弓箭，拧起眉毛盯着面前的宫女太监：“谁，谁告诉他我吃枣？”
　　
　　一个宫女满脸惊惶，扑通跪倒：“我，我……”
　　
　　苻生抓起一支羽箭用力一甩，箭簇直中宫女咽喉。
　　
　　其他宫女太监吓得全都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苻生厉声说道：“我的事，谁再敢往外说，这就是下场。”
　　
　　宫女太监连忙答应。
　　
　　苻生重新躺到榻上，一边使劲揉肚子一边嘟嘟囔囔：“他妈的，阿龙那小子死哪儿去了，还不赶紧回来给我解闷儿。”
　　
　　董荣赶紧快步小跑来到苻生榻前，翻身跪倒，一连叩了七八个头：“臣中书监董荣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苻生欠起身子，笑嘻嘻地叫董荣的小名：“阿龙，你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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