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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狂雨暴(一)

第二章 风狂雨暴(一) (第2/2页)

就在他心存犹疑、步履踌躇之间,一个瘦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回眸一看,发现是发小郝治家的哥哥郝治国,那个因严重的神经衰弱从广东回老家休养的中年人。
  
  “你和他们一道来的?”郝治国眼望着远去学生的队伍,口里问着岑新锐。
  
  岑新锐本想说不,但诚实的本性还是使得他脱口说了声“是”。
  
  “那为什么不跟上去?”郝治国转过头来望着他。
  
  “这——”岑新锐无言以对。
  
  “还好,没有完全发癫。”郝治国注视了他一会,轻轻地说道。随即踽踽地走了开去,临走时丢下一句话:“小兄弟,你记着,别像褚兰、曲金柏那样,他们有遭报应的一天的。”
  
  郝治国幽幽地出现在新锐身边,又幽幽地走开去,可他的几句话却深深地触动了岑新锐。刚刚发生的一幕立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天的行动,按带队老师的安排,岑新锐和褚兰、曲金柏等分在一个小组。他原以为这两人的家都在衙后街,行为多少会悠着点,可谁知他俩的狠劲不惟一点都不比其他人逊色,相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他们这一组走到位于衙后街边上的天主教堂时,褚兰和曲金柏不由分说便冲了进去。他们不仅吆喝着同学们砸倒耶稣神像、颠覆堂中供信徒听讲的长椅,而且将两个老年嬷嬷拉到太阳地里,狠狠地教训起来。
  
  “说,你们为什么要信天主教,难道不知道它是迷信?”面对惊惶不已的嬷嬷,十七岁的高二学生褚兰大声地质问着。由于激动,她那白嫩的脸蛋涨得通红,丰满的胸部一鼓一鼓的。
  
  “单只迷信吗,还有反动!”听着褚兰的质问,肌肉发达、总是以自己的工人出身傲视他人的曲金柏在边上叫喊着。他挥舞着学校发下的标语小旗,好几次差点戳到嬷嬷的身上。
  
  “对,反动,天主教帮助帝国主义毒害、欺负中国人民,简直反动透顶!”听到曲金柏的帮腔,褚兰更是非常激愤了,“你们当修女,就是替帝国主义张目。”
  
  面对少男少女们突如其来的质问和斥责,两个年老的嬷嬷手脚无措了。惊悸之间的她们想分辨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分辨,只能是低垂着眼睑,在胸前划着十字,口中默念着“阿门”。
  
  “你们居然还在祈求你们那个狗屁上帝!”看到这番情景,曲金柏非常恼怒了,他猛烈地挥舞着拳头,大声吼叫着:“是不是要批斗一下你们才老实?”
  
  ……
  
  褚兰这是在干什么啊?回想这些,岑新锐对这个高自己二个年级的女孩有点看不懂了。曲金柏就那么回事了,谁都知道他是个不爱学习、经常欺负小同学的差生,可她呢?在他的心目中,她与贾玲一样,一直是人见人爱,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会读书,常常有作文被谈竹君老师当做范文拿到班上宣读,特别是由于自亲娘去世后被江妈妈抚养,受后者影响,很是懂事,几乎从没见她和别人吵过架。可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完全变了模样。她难道不知道眼前的两个嬷嬷都是苦出身,待人顶和善,衙后街的居民谁也不曾说过她们的不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啊,就为了广播里号召的“文化革命”?江妈妈尤其是她死去的亲娘要知道她今天这种表现,会怎样想?
  
  “破四旧立四新”的行动还在进行,同学们的呐喊亦不时传进耳朵。面对种种从未见过的激烈场景,岑新锐很是疑惑了。就在他一时间理不清头绪、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道倩影飘然而至,定格在了他的面前。他抬起头,发现原来是和李潇白住在同一个大院中的林红英。与他一样,她手里也拿着一面标语小旗。
  
  “喂,同学们都走了,怎么就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想什么啦?”
  
  林红英也是和岑新锐一道来的。进街口的时候,一时内急,在公厕内方便了一下,故此掉在了大队人马的后面。小学毕业后她也进了一中,因为被分在另一个班级,故此二人的接触较前少了许多,但由于同住衙后街,而且大院对大院,故此林红英从不觉得自己与岑新锐有什么交往困难,一开口便是直直的。
  
  面对这个身形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孩子,尤其是看着她那妩媚的眼神,岑新锐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了。他和她从幼儿园就同学,一直同到中学。在他的印象中,她和他也就是一般的同学,除了上学,谈不到有什么交情。不惟如此,他还告诫自己最好少与她交往。因为她太野,不仅和男孩子一样张网捕鸟、爬树捉蝉,而且敢和他们打架,打不赢时就哭闹撒泼,弄到很多男孩子对她是又爱又怕。想和她玩,怕她奚落自己;不搭理她,又放不下她的漂亮。本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不料在读五年级的一天,不知为了什么事,她竟然和他也干上了。
  
  “你为什么背地里说我坏话?”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趾高气扬的林红英叉着腰,横挡在岑新锐的面前,全不顾巷道中三两行走着的街区居民。
  
  我背地里说你坏话?平白无故地被人拦着质问,在衙后街居民公认的好男孩岑新锐看来,真是太匪夷所思也太使人不快了。他因此冷冷地说道:“我说了你什么?谁听见了?”
  
  “那话太脏,我不好意思学,”林红英脸上一红,“反正有人对我说,是你说的。”
  
  “那你将那个人叫来,当面对质,好吗?”岑新锐觉得这简直有点无理取闹:还“有人对我说”的,亏她想得出。
  
  “这——”林红英犹豫了,她不能说这话是麻平说的,真要这样,不仅麻平会恨死她,而且今后很难有人给她传话了。
  
  “没有吧,”看着她支支吾吾,岑新锐哼了一声。他不想跟她纠缠下去,便绕过她,往家住的方向走去。可没想到刚迈开步子,便被林红英一把抓住了书包带子——
  
  “怎么,不说清楚,就想开溜吗?”
  
  “有什么要说清楚的?你有病啊!”这回岑新锐真有点生气了。他一把掰开林红英紧抓书包带子的手,使劲甩了开去。
  
  “怎么,你敢动手?”在家里,林红英从来是父母捧在手心的公主,在外头,没有那个男孩子敢于忤逆她的意志,可岑新锐居然没把她当回事,这使她感到很没面子。恼怒之际,她什么都不顾了,一把揪住岑新锐的衣服,生拉硬扯开来,口里还一个劲地叫嚷:“我教你动手,我教你动手!”
  
  这家伙,简直是个无赖!看到这情形,岑新锐很是恼火了。尽管他从小就被祖母教以“好男不与女斗”,但也记住了哥哥务实说过的“尽管不能主动挑衅,但也不能逆来顺受,对来犯者,若是他不听劝告,那就要坚决还击”,故此,乘着对方拉脱他的书包的空当,搂住对方的腰肢,一个绊腿,将其摔倒在了麻石地面上。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摔倒在了地上,林红英感到非常羞辱了,她想挣起身来,可却被岑新锐死死地压住,动弹不得。
  
  还那么张狂吗?看到对方的双手被自己牢牢地摁在地上,岑新锐很有点快意了。但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跟着他便发现,林红英在自己身下挣扎了几下后便不再动弹,而且看着他的眼睛渐渐地已没有了恼怒的神色,代之而来的是一种他说不清的暧昧意味。
  
  她这是怎么啦?看到林红英这种微妙的变化,岑新锐忽然有点心虚甚至恐慌了。他不敢再看林红英那张由白转红的脸庞,更不敢迎视她眸子中那明显“色”起来的眼神,而是不无慌张地松开紧按着她手腕的双手,从她软软的身上爬起来,提着书包飞也似地跑了开去。
  
  说来也怪。自那一次交手后,再遇到他,林红英竟像换了一个人,不仅有事无事都要找他说话,声音绵绵的,而且总是以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尤其是只要看到他坐在自家院子门槛上看书,她都要装出一副一道看书的样子,紧紧地挨着他,任是边上有人以怪异的眼光瞧着也不在乎。
  
  被林红英已发育得很丰满的胸部挤着,岑新锐感到很不自在了。她这是要勾引我吗?想到这里,岑新锐有点害怕了。他觉得她尽管面相好看、口齿伶俐,但不爱读书,而且性格轻佻。他很早就知道,无论在学校还是在衙后街,都有人背地里说这个丫头不正经,小小年纪便风骚得不行,像她妈一样。
  
  ……
  
  想到这些往事,岑新锐再一次觉得,与眼前这个疯丫头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于是扭过头,自顾自地向郝治家家中走去。他想,到尚伯伯家去“破四旧”是不行的,不讲自己的情感过不去,就是爸爸妈妈知道了也会责难;跟林红英在一起?更不是自己愿意做的事。既如此,那就到好友郝治家的家里躲躲风,顺便看看他收藏的书,哪怕是连环画也行。治家爸爸过去是开书纸铺的,家里收藏着不少书。此刻唯一祈望的是,他们家不要被自己的同学给抄了,虽说他家划的是小商成分,但听江妈妈说过,那也只是个团结对象。
  
  看着岑新锐不爱搭理自己,径直走了开去,林红英觉得很没意思。但她就是放不下这个小子。这不仅是因为他书读得好,而且人长得帅,而她就是爱帅哥。尤其是读小学时的那次打架,被他压在地上,更是使她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直不能忘怀。她没有想到他平时文绉绉的,可生起气来却很厉害,而且力气也不小。那种强悍的姿态,完全是一副男子汉的气概。她觉得自己以后找男人,就应找这样的。
  
  岑新锐渐渐走远了。看着他的背影,林红英踌躇了。怎么办?就在她难以决定是否继续跟在这小子后面的时候,同一个大院住着的阮家奶奶急急地走了过来,脸上浮现的分明是慌乱、气愤的神情。
  
  “阮奶奶,出什么事了?”林红英见状,连忙上前问道。
  
  “你不知道?”阮家奶奶见问,有点惊奇了,“不是你们一中的学生来抄家吗?刚才好几个学生和李潇白的姑姑起争执,都动起手了!”
  
  “动手,谁动手?”听这样说,林红英一惊,因为来衙后街之前,带队的党员老师就交代过纪律,告诫所有参加行动的同学既不能私拿查抄对象的东西,更不能和他们发生肢体冲突,即便避免不了,亦要尽量保持克制。
  
  “还有谁,不就是那个从小就不安分守己、喜欢惹事生非的曲金柏?”阮奶奶忿忿不平地说道,“这下可好了,就为了人家不让他偷拿东西,居然将李潇白姑姑的脑袋都打破了!”
  
  “脑袋打破了?”听着这话,林红英更是吓了一跳,“那您现在——”
  
  “我去居委会,问问闵主任怎么办。一个细伢子,就为了偷拿别人的东西被制止,竟然将他奶奶辈的人打得满脸是血,这还得了,这不叫侵犯人权吗?”看得出,对一中师生来衙后街“破四旧立四新”的行为,此刻的阮奶奶已不仅是不满,而是很有点愤怒了。
  
  怎么办?看着阮奶奶向着居委会急急地走去,口里还不停地说着“造孽”,林红英有点犹豫了:邻居家遭了混事,不去帮助解决,甚至看都不看,似乎说不过去;只是真要到了现场,又能做什么呢?须知李潇白虽然没戴帽子,毕竟是“四清”后被开除工作的,不讲不是党的依靠对象,就是作为团结对象,都有点勉强。如果对他表示同情,肯定会被同学说立场不稳。自己虽然出身好,但与阮奶奶还是比不得的。她是个苦出身,儿子在部队又当着副营长,没人敢将她怎么样。
  
  林红英颇费思量了。但就在她抬起头来时,她发现岑新锐已停住了脚步,虽然眼望着它处,但那模样好像是说,他已听见了阮奶奶和她的谈话,就看她怎样做了。
  
  还是去看一下,能帮助缓解一下就缓解一下吧。发现岑新锐似乎在观望自己,林红英作出了决定。她知道他心地善良,看不得曲金柏的暴虐行为,只是碍于身份,无能为力,不能不等待他人出手。既然如此,那就由自己去做吧,不讲别的,至少要让他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交往。她于是放开步子,向着自己所住的大院奔去。
  
  林红英没有猜错,阮奶奶的话岑新锐也听到了,而且比较林红英,他的反应更强烈,甚至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尽管他在理智上不愿将自己的家庭视为李潇白一类。怎么办,是不是也去看看?他很是犹豫了。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自己虽然十分反感曲金柏等人的行为,却无有一点办法。如果贸然制止,不仅不能解决问题,相反还会引火上身,徒然招致一场不该有的麻烦。
  
  目送林红英急急而去的背影,岑新锐突然觉得自己非常软弱甚至十分可怜了。以他对林红英的了解,他知道她去了会怎么做,反倒是自己,虽然平时不太看好她,可在关键时刻却不能像她那样挺身而出,也够惭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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