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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语解恩仇

第八章 一语解恩仇 (第1/2页)

段越双目已经变成了血红颜色,一闯进地牢就死死盯着瞑目端坐在榻上调息疗伤的杨宁不放,紧紧握着刀柄,强忍着心中的杀意,唯恐自己一时冲动杀了这可恨的囚犯。刚到南宁他便想和情同手足的昔日同袍见面叙旧,岂料竟从巴陵郡府护卫口中得知身为护卫统领的故友刘纶竟然死在听涛阁之中。在得知凶手正被关在地牢里面的时候,段越一怒就闯了进来,众护卫都知道他已经迁升荆南将军,所以无人敢阻拦他,就让他这么闯进了地牢,更有些别具心思的护卫将消息隔绝开来,没有通报给宁素道和正在郡守府的滇王吴衡知道。
  
  几乎是在段越气冲冲地冲进牢房的瞬间,原本沉浸在天人之境的心神便被浓烈的杀机惊醒,子静缓缓睁开双目,瞧向那站在榻前虎视眈眈的青年将领,只见这人相貌虽然端正,可是身材高矮和自己不过仿佛之间,想到自己还只有十七岁,这人至少比自己大十岁以上,杨宁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几遍,其实在杨宁来说并没有什么的鄙视之意,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可是段越对自己的身高本就十分介意,杨宁的淡漠的目光就像火上加油一样,让他心中的怒火瞬间成了燎原之势。
  
  几乎是不加思索地拔刀冲上,段越的身形变成了淡淡虚影,一道匹练也似的刀光向杨宁砍去,几个护卫惊叫道:“将军不可!”皆要扑上来阻拦,但是那里还来得及。
  
  杨宁眼中寒光一闪,看向那凛冽如风雪一般的刀光,战意涌上心头,出手还击。段越心中一震,只觉得自己刀路的变化都被那少年料定,虽然明明见他动作软弱无力,似乎没有用上内力的模样,若是自己一刀直接劈下去,多半可以将他劈成两半,可是心中的自傲却令他刀势一变,要想破去那少年的招式。可是段越的刀势如何变化,那少年仿佛心中早有预料,应付的手法越发犀利,变招换式之间浑若天成,段越有心争胜,不屑使用内力强行出招,一时之间两人竟是旗鼓相当的局面。而拼了二十多招之后,杨宁的招式的变化突然变得有些混乱,虽然他已经尽量减少动作,可是这一番交手仍然是牵动了胸前的伤势,虽然面上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可是额头却已经冷汗直流,一个失神,段越的长刀已经穿过他绵密的防守,抵在他咽喉之上。杨宁眼中闪过厉色,傲然抬头望向段越,段越心中恼恨,手上用力,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杨宁颈上肌肤,一缕鲜血向下淌落,但是杨宁似乎没有惧色,眼中的桀骜之色越发明显,更带了几分鄙夷之色,段越脸色一红,想到杨宁身负重伤,又是坐着还手,两人之间其实高下已见,不由心中黯然,也不愿再趁人之危,蓦地收刀后退。
  
  死死地盯视着杨宁,段越忍不住将方才两人交手的招式在心中重温了一遍,只觉得那少年的招式处处狠辣凶险,有种漠视生死的意味,若是真正的生死搏斗,只怕最好也是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他在武学上面的造诣也是不浅,虽然只是交手几招,可是他却能够感觉到这少年的武功异常狠毒,若是和人厮杀,只怕想要留手都难,也难怪听涛阁死伤殆尽,想到此处,心中的仇恨却渐渐淡了,可是目光一转,只见那少年望向自己的目光冷漠倔强,不由恨意又起,怒道:“刘统领乃是段某同袍手足,却被你杀死在听涛阁,今日你落到我手中,还有何话可说?”
  
  杨宁本来懒得回答这样无聊的问题,可是想到这人方才的刀法凛然含威,格局开阔,有成为绝顶高手的潜质,心中便多了几分重视,而且段越最后收刀后退,杨宁却也觉得这人有几分傲骨,便坦然答道:“什么刘统领,我不记得了,既然是死在听涛阁的,那么就是我杀的,你若想替他报仇便出手吧。”
  
  杨宁本来是实话实说,可是听在段越耳中却觉得义愤填膺,只觉得这少年毫不将自己同袍性命看在眼里,忍不住又要出刀,可是牢内守卫深知王爷对这囚犯的重视,终究不敢坐视这等事情发生,连忙上来劝道:“将军,王爷有令,不可杀他。”只是怎么看这几个守卫的神色都有些讥讽的意味。
  
  段越虽然恼恨,可是也不会想违背吴衡的命令,可是被这几个守卫的言语刺激,又被杨宁那种漠然无情的态度激怒,实在按耐不住心中恨意,想到从护卫口中得知的吴衡的令谕,心中一动,突然冷笑道:“王上说不能杀他,可没有说不能给他些教训吧,来人,将他带到刑室去,我要让他尝尝滇王府酷刑的滋味。”
  
  那些护卫彼此面面相觑,都看到同伴眼中的喜色,杨宁在听涛阁所杀的人几乎都是他们的手足兄弟,杨宁被吴衡带回之后,他们原本希望将这人杀了泄愤,可是吴衡却下令延医救治,更是严令他们不许ling辱冒犯这种双手沾满同袍鲜血的刺客,这令他们心中怨愤难当。这次得知段越来此,他们又都知道段越深得滇王信任,如今段越迁任荆南将军,可以说位高权重,此人又和刘统领之间有故旧之情,所以故意挑拨段越前来向杨宁寻衅,如今计策得逞,这些人心满意足,几乎是如狼似虎地冲上前去,将铁锁打开,拖着杨宁走向刑室。
  
  他们的动作十分粗暴,令杨宁的伤口一番撕扯,裂了开来,令杨宁不由微微皱眉。其实在铁锁打开的瞬间,杨宁几乎想立刻动手杀了眼前这些护卫,然后拼死突围,可是想到周身的镣铐,想到内外严重的伤势,再看到段越沉凝森严的神色,虽然方才失手主要是因为自己伤势过重的缘故,可是就是完好如初的杨宁,也不可能在百招之内杀了段越,如今身陷囚牢,一旦惊动了这里的高手,自己绝对不可能逃走。所以他终于忍住了没有出手反抗,他虽然桀骜不逊,悍不畏死,可是毕竟不是真想自寻死路,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逆来顺受,否则他就是天下第一蠢人了。
  
  昏暗的刑室之内,空气之中飘荡着浓厚的血腥气,拖得长长的人影映射在冰冷的石壁上,随着火焰的明灭不定,那些人影也是闪烁跳跃,飘忽不定,带着几分鬼气森森,皮鞭着肉的声音在石室之内回荡不休,蘸了盐水的鞭子每一次挥动都留下一条血痕。被缚在墙上的杨宁身上新换的一领白色绸衫已经面目全非,“哗”,一盆清水从头上泼下,血水顺着他的身体向下流淌,在脚下汇成溪泉,血迹被冲去之后,透过破碎的衣衫,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鞭痕,几乎已经看不到完整的肌肤了。
  
  段越冷冷地立在一边,皱眉看着狱卒行刑,已经两个多时辰了,虽然在他的命令之下,只是用了些寻常的刑罚,可是这些护卫狱卒都是精通刑罚的高手,在不伤害受刑之人性命的同时可以给予最大的痛苦,这里面的文章他是清楚的,对于一个重伤未愈的人来说,今此的刑罚已经足以让这少年刺客痛不欲生了。可是那受刑的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惨叫,甚至就连面上的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始终是沉静如冰,若非是能够看到他身躯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额头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黑发,并且还好几次昏迷过去,段越几乎要怀疑他是铁石之躯了。段越也没有怀疑他运起内力抵抗重刑,别说他内伤未愈,根本无力在*一般的皮鞭下调息运气,就是他可以做到,段越也相信绝对瞒不过自己的眼睛,自始至终他一刻也没有忽视这少年的动静,却是没有发觉任何异常的举动,更是没有运气抵御皮鞭的迹象,那么这少年是如何熬下来的呢?段越不由陷入了沉思。
  
  虽然发觉杨宁所承受的刑罚似乎只起到了不到一半的效果,可是他并没有示意行刑的狱卒加重手法,就连一些比较残酷狠毒的刑罚,也都被他下令不许使用,虽然他对杨宁的恨意不减,可是以他的心胸却不会长久沉溺在仇恨之中。善泳者溺于水,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自己这些人既然选择了刀头舔血的人生,那么生死存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杀人者人恒杀之,这刺客凭着一己之力杀了百余护卫,这是他的本事,死在这样的高手掌下,倒也是死得其所。
  
  有了这样的想法,段越就无心再加以报复,若是滇王下令处死这刺客,他自然不会手软,但是若是趁人之危,用刑罚折辱这人,他却是没有这样的心情的,只不过段越也明白这些护卫的心情,无论如何,死去的都是他们的朋友同袍,这样的仇恨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看穿的,这却是王上疏忽了,宁郡守出身世家大族,想必更是不会将这些护卫的心思看得十分重要,但是段越却不能轻视这样的暗流,他将要统领两郡兵马,安抚将士本就是他的份内事,所以他也没有喝止这些护卫用刑。
  
  不过行刑之所以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杨宁的反应过于平静,令段越也生出好奇之心,很想探究一下这少年的忍耐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这却是杨宁绝对不会想到的事情。
  
  终于,当杨宁第五次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此刻就是那些义愤填膺的护卫和狱卒也是满目惊疑,他们都已经发觉了杨宁的异常,现在行刑的护卫都已经累得换了六七个人,可是这少年刺客却是依旧沉默不语,仿佛无边的苦痛并非加诸在他身上一般,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对于这样的人物,这些护卫都觉得有些手软,正在用刑的那个护卫,连续几鞭力道都有些失常,最后一鞭更是抽在了墙壁上。段越见时机已到,断然喝道:“住手吧!”然后挥手令众人退下,他亲自上前将杨宁从墙壁的铁环上解了下来。令人取过一碗清水,放到了杨宁干涩的唇边,喂他喝下。如同久旱的禾苗一般,杨宁无意识地将碗中清水喝下,然后他的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意识恢复过来。
  
  杨宁艰难地抬起头,瞧向段越的面容,刑室之内阴暗的火光照射在段越的面容上,杨宁只觉这青年眼中竟似有些敬佩之色,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不由思索了起来。而段越只觉杨宁原本似乎凝滞的眼神瞬间变得流光溢彩模样,只是令段越奇怪的是,这少年眼中竞没有多少恨意,看向自己的目光幽深明晰,带着几分疑惑和好奇,不知怎么,段越心中生出阵阵寒意,他隐隐觉出,这少年的喜怒哀乐似乎和常人不同,这样一个无法揣测的绝顶高手,自己今日得罪了他,是不是太过不智。
  
  杨宁在十七年的生命里,虽然没有受过这样的刑罚,甚至就连那五花八门的刑具也几乎都不认得,可是他经历过的痛苦遭遇却不是常人能够想像的。修习武道宗绝学,本就有一段艰苦卓绝的过程,其中的凶险苦难,难以尽言,而为了发掘自身的潜能,在他武艺初成的时候,隐帝曾经让他在一年之内,日日承受经脉破而后立的痛苦,那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就是无间地狱也不过如此,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又修炼过动心忍性的密宗心法,今日的刑罚对于杨宁来说并不算什么,更何况段越又刻意不让使用一些过分残酷屈辱的刑罚。不过杨宁也并不像段越所想的那样轻松,他因为重伤未愈,不得已采用了一种不是很妥当的法子应对今日的刑罚,他是强行将痛苦隔绝在心灵之外,那不过是饮鸩止渴的法子,一旦松懈下来,卷土重来的痛苦会更加绵长难捱,只是杨宁深知自己的情况,并不适合熬刑,他又不想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软弱的神情,所以才宁可忍受今后一段时日之内反复袭来的无边无际的痛苦。
  
  可是杨宁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痛苦而憎恨段越,他虽然年少无知,可是自幼就知道一个道理,任何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他杀了滇王府的卫士,那么别说是这样的皮肉之苦,就是被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反而是前面这些日子的优容让他心中不安,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句话的意思他也听青萍解释过,所以今日受了重刑之后,他反而觉得心中的重担减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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