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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第八十八回 (第2/2页)

说话间,日军的又一‘波’攻势被拼死拦了下来,后撤了几里,正重新整顿以备片刻之后的再次冲锋。
  
  阵地上的官兵们筋疲力尽的稍喘了口气,却仍不敢放松,仍然牢牢握着手中的机枪和手榴弹。
  
  薄聿铮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写满疲惫的脸庞,还有那一个个手握武器警戒着的背影,他们中有很多都是他的贴身警卫,那么长时间以来,披肝沥胆,一路追随。
  
  他看着他们,缓缓的开了口:“现在市区的布防还没有完成,所以,希望诸位务必死守天马山,为最后的巷战争取时间和机会,能多守一刻算一刻。”
  
  官兵们都没有说话,眼底皆是沉默的服从,无声的甘愿。
  
  “你们当中,有很多都是跟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过去,你们的血洒在内战的战场上面,那个时候,你们不怕死。现在,你们的血,即将洒在捍卫家国的战场之上,我相信你们更不会怕。”
  
  依然没有人说话,阵地下面,却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冲锋号声。
  
  他的视线,带着坚毅与期许,巡过面前每一个人的眼睛,“没时间了,我就再说最后一句,希望诸位都谨记,为国效命,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开始战斗吧!”
  
  喊杀声、号角声又起,与轰隆隆的枪炮声共鸣,‘激’战天地,山摇地动。
  
  他的每一个手势仍旧冷静从容,每一句指令仍旧清晰有力,挥戈一指,弹如雨下。
  
  战士们的眼中都含着热泪,高声喊杀,满腔悲壮,看着那一批又一扑蜂拥而上的敌人,看着身边所剩无几的***,不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们身后仍然坚持指挥沉毅如山的将军。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心底的血,就这样,和着伤处的血液一道,汩汩而流。
  
  “没有子弹了!”
  
  “手榴弹也只剩2个了!”
  
  薄聿铮看着那已经‘逼’近阵地前沿的敌兵,明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是时候了,”他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你马上跑步下去告诉方军长,抵抗力消失,阵地随时都有可能失陷,请他立刻做好应对准备。”
  
  “是!”那传令兵眼眶通红,大声应道。
  
  他笑了一笑,“去吧,祝他成功,祝祖国胜利。”
  
  那传令兵含着热泪拔‘腿’狂奔而去,他转身,看着所剩无几的部下,开口,“上刺刀吧。”
  
  握紧刺刀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天边,那天幕被血与火的红和浓烟的黑层层遮蔽,寻不到板分蓝意。
  
  不期然的又想到了那一幅画,蔚蓝的天空下,他抱着那个小小的‘女’孩儿,而她,微笑着挽着他的手。
  
  原谅我,亦笙,我错过了靖靖的出生,大概,又要再错过她的成长了。
  
  原谅我,亦笙,这一世,不能再陪你走下去。
  
  原谅我,亦笙,明知这‘乱’世维艰,却还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代替我的眼睛,看着日本人被赶出中国,看我泱泱中华,终有一日,扬威国际。
  
  原谅我,亦笙,有一句话,我一直知道它的意思,却从没有对你说过。
  
  Jetaime,亦笙,我爱你。
  
  尾声
  
  窗外,伫立着一棵枝叶繁密的榕树,绿意深静。
  
  有微风轻轻的吹过,带来阵阵鸟鸣和树枝“沙沙”作响的声音,与明亮洁净的阳光一道,点缀着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宁谧午后。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我的眼中,不知何时已藏满泪水,看着面前这位头发‘花’白,却依旧优雅美丽的‘女’士急声追问。
  
  老人的眉目之间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宽容平和与皎然气度,眼中仍带着些许追忆的微光,似是还没有从方才那一段尘封的往事中走出来一样。
  
  “后来啊,她轻轻的开口,眼角似是有些湿润,“后来,方军长明白抢回父亲的遗体无望,就命令炮兵营,用所剩无几的炮弹猛轰天马山据点,将那地皮都炸翻了几翻,为父亲和所有留守官兵进行“铁葬”,也让攻上据点的敌人悉数陪葬——所以,我母亲后来不肯随叔叔和祖母一道去台湾,也不愿意与陆叔叔去香港,后来舅舅也写信来想要接我们过去,她还是不肯,就这样一直守在衡阳,守着父亲,守了一辈子。”
  
  我心底难受,说不出话来。
  
  而老人看着窗外,语气当中带着叹息与恍惚,“其实那个时候,若不是他们把我接回来,若不是见到我,我母亲大概早就随着父亲一块去了。”
  
  她略顿了顿,一面回忆,一面开口道:“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我只记得祖母不停的说,“小笙,你看看孩子,靖靖还那么小,”我记得妈妈后来终于抱着我哭了出来,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怎么能有这么多,又怎么能哭得让人的心都跟着揪着,她并不哭出声来,只是紧紧的抱着我,眼泪一直掉一直掉,从我醒着,到睡着,再醒来——虽然那时我只是个孩子,虽然那是我长大以后一次见她,可是她哭,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忍不住会跟着哭。”
  
  “我那时心想,我妈妈一定是个很爱哭的人,”她慢慢说着,“可你知道吗,这是我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哭泣,在这之后,不管境遇怎么艰难,她都再没有掉过一次眼泪——甚至后来,在家里的东西都被抄走,所有的照片信件全部被烧毁,在她被人批斗,被送去改造的时候,她也没有掉眼泪,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后悔,有没有伤心,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她说过任何一句抱怨的话。”
  
  我越发的难过起来,忍不住问:“那幅画呢,那幅画也没能留下来吗?”
  
  “没有,”老人摇了摇头,眼中又再带上了些许追忆的痕迹,“我那个时候忍不住哭了,可是我母亲紧紧的抱着我,对我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她说,除了我,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承载她对父亲的思念,她不需要留下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心里,永远都在。”
  
  我将脸别过去,纵然这只是过去了的,纵然这只是旁人的事情,可我的心底还是沉甸甸的,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为了这样一位尊贵的夫人,为了她这样的际遇。
  
  老人似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平和的又微笑了下,“还好,我母亲并没有受太多的苦,没过多久,牟叔叔就听说了妈***事,他大为震动,亲自来看妈妈,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后来,我去上学的时候,同学也不再骂我是小资本家了,老师告诉他们,我是烈士的遗孤。”
  
  同老人告别的时候,我跟上她喜欢的巧克力,她向我道谢,然后起身将那两盒巧克力一道放进了一个玻璃橱柜里,那里面满满的,全是巧克力。
  
  她看见我的眼光,笑了笑,“后来陆续领回了家里原先的东西,妈妈也只是留下了我们生活必须的,其余的,大部分都捐给了孤儿院,留下的,这个便是其一了。”
  
  “巧克力?”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是,每到节日或者她的生日,又或者什么日子也不是,只是她想念父亲的时候,她就会用他留下的钱买来巧克力,就像是,父亲送给她的一样。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她离开,现在又被我继承下来了——我总是喜欢巧克力的,像我妈妈一样。”
  
  “等文章刊登出来,我给您送过来。”我最后说。
  
  “不了,我之所以愿意对你讲这个故事,一来是谢谢你把这个带给了我。”老人慢慢摇了摇头,轻轻扬了扬手中泛黄并且有些残破的杂志,那上面刊登着一幅照片,一个旗袍‘女’子,挽着戎装的将军,美人名将,羡煞旁人。
  
  她轻轻的感叹,“你总说我是大家闺秀,可是你看,真正的大家闺秀应该是这样的,你看,我的妈妈,多美啊——一直到她老了,我和我‘女’儿陪她上街,那么多的目光却都还是落在她身上,大家惊叹赞慕的,全都是她,我小‘女’儿的美国男朋友曾经在我母亲面前目瞪口呆,后来对我小‘女’儿说,你外婆连骨头里都透着美丽和优雅。”
  
  我的视线,与她一道落在了那微笑着的旗袍‘女’子身上,一点儿也不惊疑她方才所说的,便只是照片,已足以窥见,那样令人心折的风华与气韵。
  
  “还有,也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不应该被忘记,”她抬起眼睛来看我,重又缓缓的开了口,笑了一笑,又道:“可是我啊,并不需要什么来刻意记着,永远也不会忘记。”
  
  ———全文完。
  
  风凝雪舞后记:
  
  亦筝笙完结,风凝先要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让我能够写完这个一直都很想写的故事,谢谢你们!
  
  写着的时候就有亲不断在问一些相关的资料,在这里我就简单的统一答复做个说明吧,如果不感兴趣的亲忽略了就好。
  
  虽然做不到完全‘精’确,但这篇文一直是按着时间轴在推,旅欧支部的成立,四一二,一二八,四次反围剿的霍丘一战,七七,台儿庄,衡阳保卫战。
  
  我知道有很多亲都觉得战争太多了,但大背景在***年月,又把男主角定位了那样一个身份,这些就都是很难回避的。
  
  上海一战套用了一次淞沪抗战(一二八)的背景,最后这一战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套用的是衡阳保卫战。其实写之前我也犹豫了一下,如果虚构一场架空的战役做背景,受的限制少,应该会更好写,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常衡或者德阳保卫战,但最后还是借用了衡阳的大背景,常德保卫战已经随着《喋血孤城》的上映被大家所熟悉,更为惨烈的衡阳保卫战也不应该被忘记,风凝写的只是,与历史无关,但至少大家能知道,在衡阳曾经有过一场被日方称为“中日八年作战中,唯一苦难而值得纪念的攻城之战”。抗日英雄永垂不朽!
  
  我看到有亲已经贴出了衡阳保卫战的相关资料,谢谢温哥华的阳光,至于果粉什么的,神游已经说了,我也并不想多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否定过敌后战场的作用,但也并不觉得正面战场的流血牺牲是可以忽略的,无论正面战场敌后战场,都是中国人的战场,都是整个民族共御外辱的战场。如果还是觉得风凝是在洗白什么的,那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然,那个年代风凝没有亲历,所以很多理解也很片面,不对的地方要请大家见谅。对于文中的相关描写,我参照了很多史料和亲历者的回忆录,像是唐德刚先生的《李宗仁回忆录》,《张学良口述历史》,还有葛先才老先生的《长沙常德衡阳血战亲历记》,蒋鸿熙老先生的《血泪忆衡阳》等等,如果感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真实的历史往往比要惨烈得多。
  
  大家问的比较多的还有就是文里面的几首诗了,我就一起简单说下,李白的《长干行》大家应该是比较熟悉的,亦笙在墨梯‘女’校念的被薄聿铮听到的那首诗是普希金的《我曾经爱过你》,纪哥哥临死前念的那首是拜伦的《heneToParted》,化名醒园的那两句诗风凝跟纪哥哥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就记下了,也不知道作者和全诗,只记得“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这几句,后来有亲问起就百度了下,是司马光的《西江月》,貌似有两个版本。
  
  另外就是亦笙就读的墨梯‘女’校,历史上确有其校,是传教士林乐知1890年创办的一所教会‘女’子学校,为纪念对建校作出重大贡献的墨梯主教而定名为墨梯‘女’校(McTyeire’sSchoolforGirls),中文名为中西‘女’塾,到1930年才改成了众所周知的那个名字——中西‘女’中,以“Live,Love,Gro”的‘精’神培养学生。还有文里出现的饭店歌曲之类,风凝也参照了地方志和相关资料对着时间来写,大多都是确实有的,像是百乐‘门’的那首《‘毛’‘毛’雨》,是上个世纪2、30年代红极一时的歌曲,大家熟悉的《夜上海》《玫瑰玫瑰我爱你》那个时候都还没有,一直到40年代才问世。还有像是礼查饭店也就是今天的浦江饭店,风凝还专‘门’跑到它的名人房里住过,去它的孔雀厅里转悠,希望能尽可能的还原出一些***味来。
  
  还有一个小细节也有亲问过,就是白翠音说亦笙的妈妈是台基、‘花’烟间,那是最底层***的代称,之上还有幺二,长三堂子,最高一级的就是亦笙妈妈在的书寓,出现在咸丰初年,创始人是朱素兰,一般书寓先生须得有名师指点过方可挂牌,只卖艺而不卖身,除了说书弹唱,便只是陪酒。陪酒时可与客人亲近些,但喝完酒就须与客人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以示尊严。
  
  大致就是这些吧,要是还有回答漏了的或是不清楚的大家留言给我我再补充。
  
  最后再谢谢大家一路陪我走过来,其实上星期天晚上风凝家里出了事,风凝一度想不写了,就把上一章当做是最后的结局,反正也只差最后的尾声了。但是后来又觉得这样很对不起大家,到今天终于把最后的结章写好放上,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理解和体谅,真的非常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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