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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见天地心

复见天地心 (第2/2页)

古之君子,明于礼仪而陋于知人心。这恐怕是对传统文人最大的责难,也是今人读书为文需倍加小心的重要问题。穆涛写世态,写人情,指陈弊病,纵论古今,不乏诛心之论,便是有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做底子。他强调“文章当合时宜而著”,并进一步指出“合时宜,是切合社会进程的大节奏,而不是一时的节拍或鼓点。写文章的人,宜心明眼亮心沉着,看出事态的焦点所在,看出社会的趋势之变。文章一旦失去时代与社会的实感,失去真知和真情,就衰落了。”有这般识见,文章自然不著一字空。他说“我们中国以前自诩为‘礼仪之邦’,这话没错,因为规矩具体,礼数清晰。后来对礼失敬,诸多规矩被当成‘四旧’砸个稀巴烂,大的规矩失于朝野,摆不上台面的潜规则就冒出来了。”说的是旧人旧事,但出发点和落脚点,全在当下,借古喻今或以今说古,是读史的紧要处。西人培根说“读史使人明智”,明智的眼光,是能勘破世间幽微,洞悉世道人心众生万象,由此生出的境界与情怀,是有根基的。穆涛有极好的修辞功夫,他的笔法,深得历代笔记野史丛谈用思运笔之妙。前人笔记野史中,存着中国好文字的魅力,也容易培养出文人的“隐逸”情怀,但穆涛的文字,境界是“上出”的,字句却落在实处,有烟火气和人生的况味。“人情练达即文章,这是古训。练是磨炼,达是透彻。人世间的好文章,就是要写透天是怎么磨炼人的。”
  
  穆涛对自己的作品,好用“闲书”二字作评。这话不可直解。金圣叹《读第五才子书法》云:“大凡读书,先要晓得作书人是何心胸。如《史记》须是太史公一肚皮宿怨发挥出来,所以他于“游侠”“货殖”传,特地着精神;乃至其余诸记、传中,凡遇挥金杀人之事,他便啧啧赏叹不置。一部《史记》,只是‘缓急人所时有’六个字,是他一生著书旨意。《水浒传》却不然。施耐庵本无一肚皮宿怨要发挥出来,只是饱暖无事,又值心闲,不免伸纸弄笔,寻个题目,写出自家许多锦心绣口,故是非皆不谬于圣人。”细读穆涛的文字,便知这先生有一肚皮的不合时宜,文字的志趣,离施耐庵较远,与太史公倒颇为相近。《周易》“地山谦”卦《系辞》曰:“谦,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谦谦君子”与“称物平施”,是穆涛其人其文给人的基本印象,但他还有金圣叹的“情”和“侠”的一面,有“棉针泥刺法”,“笔墨外,便有利刃直戳进来”。读他的文章,若体味不出这一点,便是错会了他。
  
  还是在《周易》中,有“复”卦《彖》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返转回复,是大自然的运行法则,也体现着天地孕育万物的用心。穆涛看重古人的规矩,强调“我们已经到了思考正常国家状态下文学创作标准的时候了”,要有“中国制造”,走出百年以来国人于西学的“学徒”心态,寻回文化自信。大约要取“返转回复”之意,做些“返本开新”的工作。虽说是“先前的风气”,焉知不是向未来的可能性的敞开。
  
  孙郁先生自谓,在70年代初,因偶然的机缘读到《胡适文存》,始知“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乃深味国学的一族。后来接触鲁迅、陈独秀、周作人的著作”并为之吸引的,“不都是白话文的篇什,还有古诗文里的奇气,及他们深染在周秦汉唐间的古风。足迹一半在过去,一半在现代,遂有了历史的一道奇观。”这一段话,恰好可以拿来说明我读《先前的风气》的感受。
  
  说实在话,这个时代,有真见地、大识力的人,真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多。曾于耶鲁研习国史的郑培凯先生说:“五四”那一代人,自己与传统并未断裂,但却使我们这一代断裂了。这话我十分赞同,但总还是想,如果郑先生读了穆涛的文章,除大赞“于我心有戚戚焉”外,对中国文化传统的重启和千年文脉的赓续,恐怕也不至于太过悲观。
  
  杨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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