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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云中月 第十五章 风满楼

第一卷 云中月 第十五章 风满楼 (第1/2页)

端岳京城永兴坊,公侯街。
  
  翩翩白衣佳公子杨顼在国公府中自己的院落内的桂花树下搭了一张躺椅。这棵桂树是十年前刚满十岁的杨顼在自己生辰那天亲手种的,多年来一有时间,杨顼就亲自给这棵桂树浇水施肥,悉心照料。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年下来,这棵被杨府小公爷宝贝的不得了的桂树果然很长志气,如今已然比别家同龄的桂花树长得枝繁叶茂许多。
  
  杨国公有次散步来到儿子杨顼的院落,看到悉心伺候桂树的杨顼,曾笑着调侃自己的儿子,说你这照顾一棵树跟照顾儿子似的,为父当年在你种树的时候可未曾想到你给为父种出来一棵孙子树哟。
  
  杨顼当时笑着回答,父亲若是不喜欢这棵孙子树,其实也可以在自己的院落给儿子种一棵兄弟出来。杨国公闻言哈哈大笑,说你这逆子如此跟父亲说浑话,着实是大逆不道。
  
  今日风和日丽的,杨顼躺在自己那张搭在国公府精致偏院里的躺椅之上,乘着桂树的阴凉,翘着二郎腿,手中提着一壶刚从地下挖出来的桂花酿,小口慢饮。透过树梢之间的缝隙看着天上白云悠悠,轻轻呢喃:“十年种树花酿酒,我乘躺椅逍遥游。”接着又饮了一口酒,接了一句:“小风流。”
  
  国公府还是一如往日的安静祥和,自从当年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也就是杨顼的母亲身染沉疴离世了之后,国公府就没再热闹过。那个温婉的女子还在世的时候,就像这座大宅的精气神一般,总是面带笑容,娴静淡雅,待人和善,下人们都感念主母的好,国公府里也总是热热闹闹的,都说小公爷那让人如沐春风的性子有一半也是跟了他母亲的。
  
  可是自从国公府的女主人离世了之后,国公爷杨远侯就一直独身一人,不说续弦,不说纳妾,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没了女主人的国公府也没再那么热闹过。虽然看起来还是安静祥和,但许多年了,府里的每个人都觉着好像是缺了些什么。
  
  当然,杨国公的痴情之名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不光位高权重,人到中年还是倜傥潇洒的紧,却偏又独独一人,只是把独子杨顼拉扯大,着实不易。这一点,即便是往日里跟杨国公极不对眼的几位土匪王爷也愿意给竖个大拇指。如今的天下,位高权重有钱人,一个个的有了权有了钱就开始目中无人,就开始将那一起拜了天地、拜了父母、许了终身的糟糠正妻抛在脑后,摆排场一样纳个十房八房的小妾不说,还有事没事的就鬼鬼祟祟往那花街柳巷里钻!看着都气人!
  
  世道如此,堂堂位高权重的国公爷却能“独守空房”如此久,他不痴情谁痴情?多年前土匪王爷里脾气最是暴躁的常山王就曾在下朝之后不知为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杨国公竖了个大拇指,说话也不扭捏:“姓杨的,虽然老子一直看不起你这老小子虚情假意的一副虚伪相,但是就你这痴情种的做派,老子服气!今天给你竖个大拇指,但是明天老子照样还是跟你不对付!”说完之后,这位赵王爷便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了一众偷偷摸摸偷听的文武百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有一个同样有些懵的定国公站在含元殿前的台阶上。
  
  定国公杨远侯当时看着赵常山大摇大摆走远的背影,愣了一瞬之后有些无奈的笑了,想不到他还有一天会被这位脾气暴躁也最是不对付的常山王称赞的时候,这种感觉倒也确实稀奇。
  
  杨顼躺在躺椅上,闭眼饮酒,优哉游哉,自小只读书不修武的杨公子全然没有注意到父亲慢慢散步散进了他的小院。
  
  定国公杨远侯脚下无声,缓缓进了偏院,看着自己这个被外人称作“杨家麒麟子”的儿子此刻躺在躺椅上闭眼饮酒的风流样子,笑着摇了摇头,隔着桌子坐在了躺椅对面的一只小马扎上。这马扎其实原本是杨顼的跟班小厮杨树给自家公子斟酒泡茶的时候坐的凳子。
  
  不过此刻,刚从小院偏房里又捧了一壶酒出来的杨树,看到老爷坐在自己那张小马扎上,吓了一大跳!本想张口要问安来着,被老爷摇摇头制止了,杨树看着躺在躺椅上还浑然不觉的公子爷,没敢出声。悄悄把手里的酒壶放到两位主子之间的桌上,然后就退下去了。老爷和公子爷这对父子也是奇怪,他这个当下人的是真的看不懂,不过也没想着看懂。当下人的,看懂主子们之间的事做什么呢?伺候好了主家,按时领自己的工钱养家糊口才是正经事。
  
  等到小公爷杨顼发现自己桌边坐着的是自己的父亲而不是杨树的时候,已经是个把时辰小睡了一觉之后。睁眼看到父亲坐在桌边抬头看着那棵桂树,愣了一下,缓缓坐起身:“父亲。”
  
  杨远侯仰着头看着那棵桂树并未低头,笑了笑:“醒了?”
  
  “孩儿失礼了。”
  
  杨远侯摆了摆手:“无妨。”然后低头看了眼儿子,问道:“京中近日可有什么变化?”
  
  杨顼闻言沉吟片刻,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只是……”
  
  “如何?”定国公饶有兴致看着儿子。
  
  “街上来来往往巡街的军士似乎比往日多了许多,不仔细看的话倒是看不出来。酒楼当铺照常开,百姓来往如平常。”
  
  “不错,如今的京城确实有些变化,应该是有什么我们不曾知道的事情发生了。看情况,不出意料的话这件事多半会与禁军有关。”杨远侯端起桌上那壶先前杨树送上来的酒喝了一口,缓缓道。
  
  “父亲可是从朝堂之上听说了什么?”杨顼问道。
  
  定国公摇了摇头,眉头蹙了蹙继续开口说道:“这才是如今最奇怪的事情。虽说这些年为父一直与那几个虎头不对付,连带着在军中也没什么基础,原本有的一些朋友也逐渐的不如往日了。为父这许多年下了不少功夫在军中,可惜栽培出来的也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但事实上,文武百官不管知情与否,面上都是风轻云淡一无所知。”
  
  杨顼看了眼头顶桂树,问道:“父亲,需不需要孩儿从别的方面打听打听?世家子弟溜鸡逗狗的,可能会有一些消息。”
  
  杨远侯毫不犹豫又摇了摇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适宜插手。现如今的形势,与我们都没有什么关系,一旦插手,被有心人注意到,会比较麻烦。”说着笑了笑,喝了一口酒:“且慢行,既然山雨欲来,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红崖山空禅寺。
  
  圆相站在大殿门外,身后是师弟圆法,对面是银线黑袍。
  
  大殿的大门被关上已经有盏茶的时间了,里面没有什么声音,站在外面的三人什么都听不到。
  
  片刻之后,殿门被缓缓拉开,出来的是金线黑袍人。圆相拳头紧了紧,视线越过金线黑袍人的肩头往殿门里面看了一眼,多年都不曾睁眼的师傅此刻睁着眼睛,看着缓缓出门的黑袍人,又转头看了眼圆相,缓缓点了点头,示意徒弟放心,自己无恙。
  
  圆相见师傅没有什么事便站在门口没有动,看着那黑袍人走出殿门,往前走去。
  
  金线黑袍人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台阶前一瞬并未回头:“圣僧多年来修为不见,本座佩服。今日小输一场,改日再来讨教。”
  
  坐在蒲团上的老和尚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施主何必执着?”
  
  金线黑袍笑了笑:“再会!”然后便大步流星往禅寺大门外走去。
  
  圆相看着金线黑袍走远,才领着师弟三两步跨进大门,仔细看了眼师傅,开口说道:“师傅。”
  
  老和尚笑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徒弟,朝着小徒弟圆法招了招手。小和尚刚才站在门外,知道师傅要和那个看着很可怕的黑袍人打架,就一直担心师傅,担心了好大一会儿。刚才跟着师兄进门看到自打自己记事起就一直闭着眼睛的师傅除了睁着眼睛和往日不一样外,其他的好像都没什么事情,所以小和尚是有些开心的。
  
  小和尚虽然心里面有些着急,很想到师傅跟前去看看师傅,但是怕师傅和师兄有重要的话说,所以一直就忍着没敢上前。这会儿看到师傅朝着自己招手,小和尚二话不说就跑到师傅跟前,来来回回围着师傅转了好几圈,看到师傅真的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这才放心。
  
  “师傅师傅,徒儿刚才可担心你了呢。”小和尚蹦蹦跳跳过去蹲到老和尚跟前,一边伸手摸了摸老和尚白白的胡须,一边开开心心的跟师傅说话。
  
  老和尚摸了摸近在眼前的小和尚的小光头,笑着说道:“师傅知道。”
  
  小和尚感觉师傅睁着眼睛的样子跟往日不太一样,有些好奇的问:“师傅,你不是一直闭着眼吗?今天怎么睁开眼睛了呢?”
  
  老和尚摸着小和尚的小光头,抬眼看着大殿外的山水,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师傅闭着眼念经,是修行;睁着眼看你们,也是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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