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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热闹的世界

一 热闹的世界 (第2/2页)

显而易见,与一般的竞技性角抵相比,这里出现了假定性
  
  。这是戏剧美演进的又一个重要信息。
  
  巫觋的拟态表演也有某种假定性,但那是一种不自由、不自觉的假定性。当人类还匍匐在鬼神们的威胁和恩惠之下的时候,装神弄鬼只能是一种真诚而又盲目的假设性活动。在那里,人们受着巫觋法术的裁判,尽管它是人为假设的。到了《东海黄公》,情况倒了过来:巫觋法术受着人们的裁判。西门豹对巫觋的裁判采取的是实际惩治的方式,而汉代民间艺术家对巫觋的裁判采取的是艺术假定性的方式:设置法术失灵的情节线索。不难看出,这种艺术假定性,是一种自由的假定性
  
  。《东海黄公》的表演与巫觋的拟态表演的区别,正在这里。
  
  “总会仙倡”也有拟态表演,但没有构成一种情节化的自由假定性
  
  ,因此只是在演出场面上接近戏剧,而没有在实质性的内容上趋向戏剧。
  
  由于上述种种原因,《东海黄公》的演出在中国戏剧文化的发达史上,具有空前的、界碑性的意义。是角抵,却沿着预先设定的情节线进行;是扮演,却不再有任何巫觋式的自欺欺人的盲目成分。于是,这里有了一种建筑在自由基础上的设定,或者说,有了一种被设定的自由。戏剧美在这里产生了一次关键性的升腾。
  
  由此可知,仅仅从词源学上考定戏剧与角抵争斗的关系,进而说明戏剧的本质,或者仅仅以扮演来概括戏剧的奥秘,都是有偏颇的了,即使与遥远的汉代的史实相印证也是如此。
  
  把《东海黄公》说成是一个正规的戏剧剧目,显然还失之急躁,但无可否认,它是一级重要的阶梯。张衡在《西京赋》中为黄公写下的“挟邪作盅,于是不售”这一判词,正反映了当时我们民族的先驱者们对巫觋法术的部分唾弃。就在唾弃过程中,人们想到要扮演一下扮演者
  
  ,用轻松的方式揶揄一下一度颇为庄严的法术。这并非仅仅是在讥刺黄公,而是人们对自己过去的一种反思和回顾,一种告别式的自我观照。这种自我观照,可以比其它方式更明晰地显示出人类前进的步伐。因此,可以说,戏剧美的这次升腾,仍然发生在人类一次历史性的腾跳之后。
  
  堂吉诃德是以自己的失败来反衬历史的进程的,他的全部戏剧性的根源也在这里;东海黄公,是局部意义上的堂吉诃德。
  
  出现在观众眼前的东海黄公,究竟是一个被讥刺的滑稽
  
  对象,还是一个正面的悲剧
  
  形象?从《西京杂记》的记述中去体味,很难断然论定。就其主要方面来说,大致是一个被讥刺的对象,但讥刺得很有限度,并未使黄公堕于滑稽。你看,他当年确实也是能制伏老虎的,形象也颇为俊丽壮观,现在的失败,只是由于年老力衰,饮酒过度。在这里,艺术家对黄公并不太无情,黄公也并不“出丑”到滑稽的地步。那么,是否就构成了悲剧性呢?那倒也不。黄公之死,并不给人以一种感奋的悲剧力量。人们冷静地表现了他的死,观赏着他的死,他们以黄公的失败来表达自己对巫觋法术的怀疑,至少深信它也会有失灵的时候。这里并未包含太多的悲剧性。由此可见,《东海黄公》的创作者与观众,在审美情感上陷入了一种时代性的迷惘。他们一时无法明豁地来处置自己的情感形态,他们在总体上已走到了黄公的前面,超越了黄公,但又不能完全超脱地来审视黄公,因为黄公还代表着他们刚刚告别、正在告别、或尚未告别的一段历史,一种信念。鉴于这样的背景,汉代人民在对《东海黄公》这一演出节目的美学范畴的选择和审度上,还不能十分确定,更不能十分浓烈。诚然,这里已有戏剧美的不小的成色,但当人们一时还无法确定究竟对之悲悼还是嬉笑的时候,这种戏剧美离成熟还有较大的距离。戏剧美成熟之际,大多显现出喜怒哀乐的朗然色调,也就是说,大多有着自己明确的审美形态,有着对美学范畴的确定归附。戏剧美成熟之际,要寻找强烈的悲剧美和喜剧美,都不会是难事。
  
  总之,曾经是满身巫觋法术的黄公倒下在千百观众眼前,这件事,确实具有历史性的象征意义。人们在进步,戏剧美在进步,但都进步在很谨严的限度上。
  
  如前所述,中国戏剧由于错过了早期凝聚的时机,因而后来的形成过程就显得特别曲折和费事。但是,气象宏大的封建帝国的文化统一和文化融汇,就象在中华大地上燃起了一座广宽无比的熔炉,众多的艺术矿藏,在熊熊的冶炼之火中产生了多方面的化合,有许多化合成果或许还是这个社会的主导思想所始料未及的。戏剧,也就在这种大规模的融汇和烧冶中,获得了合成的机遇。热闹的汉代技艺表演舞台上出现的情节化的自由假定性的表演形态,就是这一场宏大的合成过程所产生的初步结晶。
  
  汉之后,中国历史进入了兵荒马乱的年代。从三国鼎立、五胡十六国,到南北朝对峙,隋朝的统一和覆灭,始终充满了紧张、匆促的危迫气氛。但是,这并不减少封建统治者对于各种技艺游戏的兴趣。相反,权力更替的频繁,更使这些野心勃勃的封建主急于享受各种侈糜的娱乐,急于要以百戏杂陈的热闹景象来点缀当朝、显示气度。你看——
  
  梁设跳跉剑、掷倒狝猴幢、青紫鹿、缘高、变黄龙、弄龟等伎。陈氏因之。
  
  后魏道武帝天兴六年冬,诏大乐总章鼓吹,增修杂戏。造五兵角抵、麒麟、凤凰、仙人、长蛇、白象、白武及诸畏兽,鱼龙、辟邪、鹿马、仙人车、高麝百尺、长幢跳丸,以备百戏。大飨设之于殿前。明元帝初,又增修之。撰合大曲,更为钟鼓之节。
  
  北齐神武平中山,有鱼龙烂漫、俳优侏儒、山车巨象、拔井种瓜、杀马剥驴等奇怪百端,百有余物。名为百戏。
  
  后周武帝保定初,诏罢元会殿庭百戏。宣帝即位,郑译奏徵齐散乐,并会京师为之,盖秦角抵之流也。而广召杂伎,增修百戏,鱼龙曼衍之伎,常陈于殿前,累日继夜,不知休息。
  
  有哪一个封建主愿意落后呢?到了隋朝,这一切就更其铺张了:
  
  万方皆集会,百戏尽来前,临衢车不绝,夹道阁相连。……戏笑无穷已,歌咏还相续,羌笛陇头吟,胡舞龟兹曲。假面饰金银,盛服摇珠玉。宵深戏未阑,竞为人所难。
  
  品类那么多,规模那么大,气氛那么热烈,这无论如何也为戏剧美的进一步合成提供了条件。比《东海黄公》更进一步的歌舞小戏
  
  和滑稽表演
  
  ,也就逐渐出现在这种烈烈腾腾的艺术融汇中。
  
  待到标志着中国封建社会鼎盛期的唐王朝的建立和巩固,经济文化全面繁荣,艺术气氛空前浓郁,中国戏剧的化合反应也加剧了。戏剧美的结晶物被越来越多地滤析出来、累积起来,预示着一场通向完成的、具有根本意义的化合反应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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