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狩篇 四、寒潭深几许

山狩篇 四、寒潭深几许 (第2/2页)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拨开了包着烧鸡的油纸，然后手法熟练地抽出了鸡的九根大小不一的骨头，她的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把骨头往半空一扔，未等骨头落下，女孩便笑了。
　　
　　小女孩对着烧鸡的腿部啃了一大口，看着地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九根鸡骨，笑得更是开心。
　　
　　那天的夜里，那个在山洞里住了百余年的女孩儿，连骨吃了一整只烧鸡，想了想，收去了山洞两侧全部的夜明珠，然后站在了冰壁的前面。
　　
　　女孩依旧说着那个人听不到的话：“阿汐，我们..再见啦。”
　　
　　再见，是道别，也是还会再次相遇的离别。
　　
　　踩着小碎步远去的羊角辫女孩，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绣着浅红色“莘”字的钱袋，一只小手伸了进去，拿出了一个大大的金元宝，然后女孩张大了嘴，一口吞下。
　　
　　止住了脚步的女孩脸上忽然有泪滑落，那个金元宝里，有个凶女人的味道，浓郁的精血味道。
　　
　　表情呆滞的女孩儿用力擦去脸上止不住的泪水，嘴里念叨着：“这个才见了两次的凶女人，老骗我哭，老骗我哭。”
　　
　　她反反复复地念着，泪水不停，这只爱哭的小貔貅想到了最后还没有让那个凶女人知道自己叫什么，她有些懊悔，有些生气：“喂！”
　　
　　一声带着哭腔的呐喊回荡在小满峰上。
　　
　　“我叫多宝！”
　　
　　剖出一滴精血有多疼，多宝是知晓的。
　　
　　只是那个眉眼微微上挑，脸上总是挂着理所当然的高傲，那个好看却总不讨喜的凶女人，多宝是再也见不到了，多宝很想她，想着如果她能出现，如果她只是闹着玩，下一次摸自己脑袋时，一定不会再咬她。
　　
　　那个羊角辫的女孩背着一个大行囊往山下走去，山间的树纵伸着枝桠，带着几片新生的嫩芽抚过了女孩的头顶，女孩马上扬起脑袋，咧开的小嘴里两颗犬牙露了出来，可她却是在笑。
　　
　　轻柔的山风吹过，女孩对着那柔柔的风张嘴咬了一口，面带着同样温暖的笑和泪，如同那吹绽百花的风。
　　
　　“再见了，燕莘。”多宝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
　　
　　有些再见，只是再不能相见。
　　
　　此刻神峰的春风中，透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有三名雪山的天境高手对面着一个大红袍子的男子。
　　
　　“抱歉。”那男子开了口，继续往后退去，他的一只脚跛着，动作僵硬沉重，他的手上炽烈的神纹再度燃烧起赤红的颜色。
　　
　　三位天境高手却止住了脚步，为首的中年女子语气有些悲戚：“到神峰了。”
　　
　　女子对着神峰鞠了一躬：“这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荣息的目光有些不解。
　　
　　“动手吧。”女子说完这句话敛去了身周所有的天地灵力转过身去。
　　
　　其他两名天境高手的做法也是如出一辙。
　　
　　荣息还是没有动手。
　　
　　女子便又开了口：“一路上我们来了四十人追杀大祭司和你，连一滴血都不曾流过，也该让我们剩下的最后三人，让你省省力气了。”
　　
　　“大祭司是我们雪国的骄傲。”
　　
　　“而你...配得上她。”
　　
　　荣息转身离去时，雪山最后三名天境的追杀者昏倒在雪地里。
　　
　　荣息还有事情要做，或者说，燕莘还有事情要荣息去做。
　　
　　她要他去看看所有她走过的地方，她要他懂，那些她留下的痕迹。
　　
　　于是荣息从神峰开始，跟着当初那个女子的脚步。
　　
　　荣息的脚步仍是一拐一瘸地落着。
　　
　　他的右腿在昨日的战斗中，被一块巨大的冰狠狠击中，直接折断。
　　
　　可荣息现在并不平稳的力量，并不足以治好他的伤。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歪歪扭扭地走上了神峰。
　　
　　今日的神峰之巅，一座冰冷的雪神殿依然安静伫立。
　　
　　雪神殿的旁边，一弯湖水被风吹皱。
　　
　　荣息眉头皱起，因为他的印象中的这里从来不存在什么湖水。
　　
　　荣息向湖水走去，却发现湖边有个蓝衣的女子对着湖水梳洗着头发。
　　
　　女子发现荣息向自己走来，只是瞥了眼，便照旧梳着头发。
　　
　　荣息惊疑不定地问了句：“山狩？”
　　
　　女子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荣息没有再问，只是安静站在一旁等女子梳洗完了头发。
　　
　　女子将一头长发在身后盘起，然后看着荣息说了句：“当初她看到我的时候，可没有让我把头发洗完。”
　　
　　荣息知道女子口中的她是谁，想要问些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
　　
　　“我看过你了，你配得上她。”女子不再看荣息，伸手入湖，捞起了这一整弯的湖水，女子将湖水化作蓝纱绕在颈上，转头离去。
　　
　　“我...”荣息挡住了女子的去路。
　　
　　“你身上，有她的气味，很浓，比你自己的还浓。”女子打断荣息。
　　
　　“你配得上她，但你配不上你自己。”女子绕过荣息，不见影踪。
　　
　　荣息转身向雪神殿走去，第一次推开殿门的他转过头对着女子离去的方向说了一句：“配得上她便是最好的事了，毕竟...那个她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远方传来潺潺水流声，望不见，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