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杀了人

第一章 我杀了人 (第1/2页)

后来我常常会想，如果当时我收回了将老头踢死的那一脚，是否就不会有三十多人因我而死？
　　
　　然而事实上，我仍然对着那个干瘦得仿佛只有三十斤的老头踢出了那一脚。
　　
　　我不想辩解，但确实是他激怒了我。
　　
　　一分钟只上了三层台阶。
　　
　　无论我多么和气地开口，说着“叔叔让一让”。老头仍然毫不理睬，仿佛在公园散步一样，慢悠悠走在我的前面。
　　
　　我原本阴郁的心情仿佛被打了一针兴奋剂，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怒气冲冲地抬起脚，朝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过去。
　　
　　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凶狠，而心里也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那么做，但在那一瞬间，我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
　　
　　那一脚的力度之大，连我都惊讶了。
　　
　　老头只发出了一声极低的惊呼，整个人忽然被抬高了三尺，从台阶中间的位置，直接飞到了上一层的平台。没有什么落地的响声，仿佛一条空荡荡的麻袋落到了地上，随即再没有任何声音，只是身体还在几乎不可见得轻微抽搐着。
　　
　　在我的注视下，那垂死的鱼一般的抽搐，也很快停止了。
　　
　　当我看到老头飞起的一瞬间，那股莫名的怒意瞬间退去。理智告诉我闯祸了。
　　
　　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老头在地上一动不动着。
　　
　　楼道里的灯忽然熄灭了。
　　
　　前方只有老头身上灰蓝色的衣服若隐若现。
　　
　　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
　　
　　也许是等待老头自己站起来，或者在等待着灯亮起来。
　　
　　但我想，更可能是在等待有人过来。
　　
　　身后忽然传来了惊雷般的巨响，我忍不住一个哆嗦，头顶的灯猛地亮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重新亮起的灯光似乎比之前显得有些刺目了。
　　
　　老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从黄昏时分便已有预兆的大雨，终于在夜幕降临时落下了。
　　
　　雨声让我清醒了过来。我尝试着迈开腿，一步步地接近倒在前方的老头。走了两层台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我以为会是血，但抬起脚，借着灯光，才看到是早就附着在台阶上的黑色污迹。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头，哪怕能看到他身体的一点起伏也好。但直到我站在他的身边，那条麻袋仿佛死去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叔叔……”我刚一出声，感觉自己的嗓子好像刺啦一下，被什么东西划过了一样，后面的话竟然再也说不出来了。
　　
　　灯再次灭掉了。
　　
　　我清了清嗓子，看着灯光下自己的影子投在老头的身体上，像一头扭曲的怪物。
　　
　　我再次轻轻喊了几声，但所有的声音仿佛被地上的灰蓝衣服全部吸收。
　　
　　没有办法了。
　　
　　我忍住莫名的恐慌感，慢慢地伸出手。老头脸朝下趴着，所以我先探了探他的颈动脉。
　　
　　手指仿佛摸在一只融化的烤鸡上，感觉皮肤底下似乎有东西在流动，软塌塌地让人有些难以忍受。我很快缩回手来，心想果然光看电视学不会这些东西，还是看看有没有呼吸才行。
　　
　　我踌躇了一下，看到旁边有个扔在地上的纸盒，从上面撕下来一块垫在手上，右手托着老头的头，小心地将他翻了过来。
　　
　　接触他衣服的左手仿佛还有些发粘的感觉，我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这个时候也不顾上清洁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才慢慢伸手放到了老头的鼻孔前。
　　
　　当发觉老头的呼吸停止时，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我的腿瞬间还是有些发软，扶住了一边的栏杆才勉强没有摔倒。
　　
　　看着老头有些发黑的脸颊，我把背上的背包给放到了一边，它现在压得我很是沉重。
　　
　　深呼吸了几次，我将手伸进口袋里，准备拨打120。
　　
　　摸到手机以后，我却迟疑着没有拿出来，保持手插兜的姿势发呆了好久。
　　
　　外面的雨点还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楼道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我和已经失去了呼吸的老头。
　　
　　为什么我不能逃走呢？
　　
　　当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我的内心知道，现在应该拨打120，然后等待医护人员前来抢救老头。如果幸运的话，他们会宣告老头抢救无效死亡，我今后则是作为一个见义勇为好青年的存在。
　　
　　但是万一老头被抢救了过来呢？他会说是我踢倒了他，向我索取一大笔赔偿。即便我还有工作的时候也是赔不起的，更别提现在已经失业了。如果我没有办法赔偿，也不可能期望家里帮我，我大概会被判几年，余生从此不得安宁。
　　
　　我应该怎么选？
　　
　　有点奇怪，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出现？现在大概是下班的时间了吧。
　　
　　这个念头只是在我脑海中一闪，所有的思绪便被应该做出哪个选择占据了。
　　
　　一只黑色的小飞虫从我眼前飞过，绕着头顶那只满是灰尘的灯泡转了几圈，然后渐渐地离那灯泡越来越近，求死一般地径直扑到了滚烫的玻璃上。
　　
　　我仿佛能听到一声极轻的刺啦声。
　　
　　接着一道来自上帝的闪电猛地亮起，瞬间将楼道里的一切阴暗照得无所遁形。
　　
　　我猛地抽出手，从地上抓住背包，像是被恶鬼追赶一样逃上了楼。
　　
　　五楼几乎只是一个瞬间就到了，我从背包的侧袋里摸出了钥匙，插了好几次才对准了钥匙孔。一拧钥匙，咔嚓一声轻响，我猛地推开门，冲进屋子里，门在我身后“咣”地关上了。
　　
　　直到坐在椅子上，我的内心才稍稍平静了一些。恍惚间，好像从一场世界末日的灾难中成功逃生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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