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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给兄长的祭文

第三节 给兄长的祭文 (第1/2页)

胜利了,田仁智最终取得了胜利,他的脸上却没有刻画着胜利的喜悦。
  
  这个丰收的季节,他丰收了短暂的安宁,田仁厚不会在短期内再次攻打他了。
  
  这个秋天,一个朦胧的浓雾弥漫的日子。
  
  田仁智陪着他的老伴,悠闲地在院子里闲走着,终于可以给她一个安宁的日子了。
  
  老爷,你怎么不直接杀掉田守业,即便杀掉了刘志峰也可以消除他们很大的实力啊。老胡问道。
  
  留着一个受辱的田守业,田仁厚的死期就快到了,杀了他的儿子他也就不舍得死了。
  
  这倒是,一辈子被人骑着,死了自己的子孙也得被人骑着,再大的肚量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杀了一个田守业,田仁智怎么也要留着一口气为儿报仇,他的儿子受辱,他知道他在世的时候他合并不了我,他死了后他的儿子更不能,他的分支不会是我的对手,他也就差不多可以无所挂记地离开了。
  
  的确,一个强势的人怎么受得了这种打击。就像这一片秋色,不是万物成熟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就是秋天。
  
  院子深处,桂香残留,桂树下洒落一地的桂花,看着煞是惋惜。
  
  田仁智一脸的俗气,或许在惋惜香郁的桂花,也可能在惋惜田仁智即将离开人世。
  
  有些悲剧发生了,有很多人会很高兴,但有很多人却高兴不起来。有些喜剧发生了,有的人也会高兴,还是有一部分人高兴不起来,人世就是这么怪,这么令人不解。
  
  回到屋子里的田仁智还在惋惜着桂花的不幸,却有人汇报,思州田仁智归天了。
  
  归天了,什么时候的事!田仁智不相信事情变化得的这么快,更不相信一切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意识在进行着。
  
  今天早上的事,一大早思州田府通报了田仁厚死去的消息。
  
  是真的。
  
  是真的。
  
  真的。
  
  田仁智不厌其烦的问了好几个是真的,这本是他值得高兴的日子,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人身就像桂树,桂花开了,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谢了,即便谢了,也还保留着那一点幽香。
  
  田弘很兴奋,高兴地说道,那个老家伙终于死了,这下这样可以安静了。的确田仁厚这些年让他们不得安宁,他们早已心烦,每个人的心里都已经诅咒了他千百遍,巴望他早点死了的好。
  
  府上其他人也很高兴,就像是庆祝送走了瘟神一样,即便人们都知道瘟神是送走不了的,田仁厚却真的死了,真的死了。
  
  田仁智还是不高兴,他没有在心里庆幸,相反有点惋惜。
  
  父亲,你怎么不高兴呢,田仁厚已经死了,我们可以很安静很悠闲地过上每一天了。田弘充满庆幸地问道。
  
  他始终是你的伯父啊!田仁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面向着思州的方向。
  
  顿时整个田府都安静了,这个思南也安静了下来。
  
  打死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血浓于水啊!
  
  这个秋天的确是一个不平凡的秋天,凉凉的秋意,冷冷的人心,思州和思南山水相连的大地上,这对堂兄弟故事也应该随着这份秋寒画上一个句号了吧。
  
  漆黑的龙门檐梁上,一对常年挂着的大红灯笼被换了下来,重新挂上一对白色的灯笼,兄弟的情谊最终被两只白色的灯笼连起。
  
  思州的田府,整个城郭都充满了悲伤,他们以各种哀悼的方式祭恋着使司使司。
  
  城中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白灯笼。
  
  他们的心中田仁厚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使司,是一个有担当的使司。
  
  每天进入田府吊念的人络绎不绝。
  
  田守业包扎着被伤着的耳朵,每天都在父亲的灵堂外守着灵堂,他愧对自己的父亲,以强过田仁智两倍的力量却败北田仁智,他要每天向田仁厚忏悔,以减轻自己心里承受的折磨。
  
  灵堂前面一个大大的奠字就像千万钢针刺疼着田守业,也刺疼着刘志峰,刘志峰也一直地守着灵堂。
  
  田仁智没有对刘志峰怎样,他只想达到他的预期效果,他只要能安全地回到思南,他就会放掉刘志峰。
  
  田仁智离开矿山约莫一百公里后,他就将刘志峰放了,还送给他一匹强壮的马匹。
  
  起初谁也猜不到田仁智为什么这么大气,现在他们都知道了。
  
  他们不停地忏悔,他们害死了老爷田仁厚,他们就是罪魁祸首。
  
  但是他们不能随田仁厚而去,他们得活着,他们得报仇。
  
  山水相连的思南思州,人文相亲,水土相连,现在,他们再次走向了疯狂的敌对之路。
  
  当年田仁厚逼死了田仁智的父亲田茂安及两位兄长,田仁智曾发誓必报此仇,现在仇已然报了,他却没有感到半点的慰藉,现在田仁厚因他而死,田守业也会再来报仇的,宗亲的兄弟,山水相连的兄弟,冤冤相报何时了。
  
  田仁智叫上自己的儿子,叫下人温上了两壶酒,他从来没有单独与自己的儿子面对面地喝过酒,今天,他却特意叫上自己的儿子,让他赔自己喝酒。
  
  酒是乌江水酿造的酒,有一种绵绵的味道。思南人都喝这种酒,本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今天是一个英雄的父亲和自己的儿子对饮,一个不是英雄的儿子。
  
  中秋是一个收获的时节,但是这种一反常态的举动,还是令人不解。
  
  田仁智是要告诉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堂兄因为自己的原因死了,自己不高兴,虽然这个堂兄对付自己一辈子,但始终是血浓于水。
  
  田弘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父亲的确老了,人老了就怀旧,这很好,也不好。
  
  思南田府收到思州田仁厚死亡的消息后,就禁止娱乐了,是田仁智亲自下的命令。
  
  这天田仁智却叫老胡叫上几位戏子到府里跳花灯。
  
  还是在田府大院里,所有人都到的很早,距离田仁厚死去已经四十二天了,已经有四十二天所有人都没有娱乐放轻松了,今天他们都很高兴,天还未黑,太阳还挂在天边,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去戏台占位置了。
  
  今天是这个秋天难得的好天气,就要入冬了,也或许是秋天最后的辉光。
  
  晚霞如虹,映红整片的天空。
  
  寒冷却更重了。
  
  所有人都换上了冬天穿上的棉衣。等待着花灯上映。
  
  老太太很喜欢花灯,也很爱热闹,他的位置一直都是正坐,旁边才是老爷和儿子。老太太在家是绝对的受尊敬。老爷田仁智觉得这辈子愧对老太太太多,因此将家庭的所有尊荣都给了她。
  
  天色渐黑,院子桐油灯已经亮起,虽然院子里唱起了花灯,龙门上的白灯笼并未取下。寒意下,门外一片白茫茫。
  
  花灯唱起,整个院子热闹起来,
  
  老太太还是一如既往地打着自己的节拍,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段子都很熟悉了,老思南的味道,但是老思南人都喜欢这个滋味——淳朴。
  
  田仁智仍然一脸的严肃,其实他已经严肃一辈子了,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但却不是一直体现出来的那种严肃。
  
  老胡或许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或许没有看出,他的儿子田弘确实真的没有看出。
  
  晚霞已经散去,天空一片漆黑,一片冷静,好像明天就是冬天了,冬寒凉脚啊。老爷叫老胡去给太太拿了个暖笼,田仁智亲手将暖笼放在太太的脚下。
  
  太太抬眼看了看田仁智。田仁智脸上挂着笑,轻声地说了句,入冬了,冷脚了。
  
  太太没有说话,只是莞尔一笑,她只会从心底里感恩老爷对自己的好。
  
  田仁智一直都很关心老太太的,老太太打心底里知道,她不想多说什么,老夫老妻了,彼此明白这一份温暖和情怀就行了,其他的都埋在心里了。
  
  田仁智很想和太太说点什么,但是又不好打扰了太太的雅兴。
  
  太太也看出了田仁智想说点什么,于是将头往田仁智身上靠了一点,也是细声地说,说吧,有什么话就说吧!
  
  田仁智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还是随口说聊出来。我想去看看田仁厚,去他的坟头看看。
  
  去看看吧,你们是兄弟,也不用为了这点小事特制请个戏班子让我高兴,我知道你忘不了他们的。
  
  我一直没有什么想法,毕竟我曾经也叫过他大伯子。
  
  田仁智不再说话,谁都没有说话,谁都只想静静地看完这一出花灯。
  
  秋冬交接,寒上寒。
  
  阵阵风吹,谁人不知。
  
  夜静了,人也静了。
  
  伴着冬天寒霜,老胡早早起床打开院门,这么冷的天,也只有老胡起得最早,他负责每天开启大门,迎接新天。
  
  白茫茫的寒霜铺天盖地,已经分不清路在哪里,树枝上也是一层薄薄的白。
  
  起霜了,往往象征着这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
  
  这天也正是田仁厚逝世的第七个七。
  
  田仁智今天要去思州田仁智的坟头看看,怀恋一下这个昔日相亲的兄弟,这或许也是兄弟间最后一次相见了吧,田仁智也老了,以后也不会回思州去了。
  
  他只叫上老胡和他同往,家里人都不容许,尤其是老太太和儿子田弘,你们两个老人去太危险了,田守业已经被失败和家父的死亡冲昏了理智,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万一他们不令叔侄情进行加害,田仁智和老胡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
  
  田仁智安慰着太太,你就相信吧,只有我们两个老头子去是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老太太还是担心。
  
  我们两个老人去不会对田守业造成威胁,今天又是他父亲的大祭,我们也会在他离开之后再去,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理论上的确如此,但已经没有人相信理论,因为理论只是理想者每天茶余饭后推导出来的歪理,真正对事的时候。理论往往不能被实现。
  
  田仁厚的坟堂,这天来的人很多,思州田府上上下下上百口人都来吊念,还是好些思州府的老百姓。
  
  这天是七七大祭,田仁厚去世前的物品及去世后后人对他供奉的香火都要在今天给他送去(烧掉)。
  
  田仁厚的坟堂高大占地很宽,但是都已经被前往祭典的人淹没,他们或哭泣,或准备哭泣。
  
  一律的白色祭服。
  
  田仁智早早就来到了田仁厚坟堂以外一处宽敞的地方,他不想激起田守业的愤怒,也不愿再这么多人前面言语,因此他只是静静地呆在那个很远的地方。
  
  静静地注视着田守业推行着他们的礼仪,田仁厚身前其实很奢华,他的日用物件烧了很久也没有烧完。祭典的人大多只是哭,狠狠的哭,表达着对逝去的人的一种怀恋。
  
  礼仪持续时间很长,程序也很复杂,一直从正午到日薄西山。此刻已经是冬天,但这天是天气不错,不至于太冷,其实也还是挺冷的。
  
  田仁智和老胡一起,他们都静静地望着坟堂进行的一切。他们没有说话,或许也不敢说话,他们必须冷静,必须不让田守业有所发觉。田守业一直都在配合着道长进行着应当进行的仪式,也不会去关注其他的事情,直到田守业等前来祭奠的人都离开了,并且确定他们已经走了很远,田仁智才慢慢地领着老胡出来,然后慢慢地来到田仁厚的坟堂,刚才进行仪式燃烧的部分物件还燃着。
  
  田仁智拿出自己为田仁厚准备的祭奠的物件,田仁厚生平喜欢喝酒,田仁智祭奠,特制带来了用乌江水酿制的土酒,自从思州思南分治后,田仁厚就没有喝过乌江水酿制的土酒了,他一定很怀恋。
  
  田仁智满满地给田仁厚斟了一杯放在坟前,他不能太喧嚣,他只是带了一些香火蜡烛灯,思南传统燃放的炮竹他没有带来,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燃放。
  
  他将一切仪式都进行完毕,他将他赶制的祭文拿了出来,几十年了,恩恩怨怨,他希望以这篇祭文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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