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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回 洛阳冬寒 折枝识少年(2)

第1回 洛阳冬寒 折枝识少年(2) (第2/2页)

早就不是头回罚跪了,她还算是挺有经验的,但当着岑姨娘的面儿挨罚还是头一回,谁想到她这般看不得人哭,而她娘亲又这样爱哭。
  
  不过罚会儿跪,几个时辰咬牙捱一捱就过去了,原先在庄子上,教书先生和那些子丫头婆子,都是受了三夫人指使刻意为难她的,动辄打骂,罚跪都是轻的,那细针戳进皮肤里去才是最难忍的。她从来没跟岑姨娘诉苦,她怕看到娘亲难过,更怕看到娘亲自责。有什么好自责的呢?谁都生来便无奈、被迫,选择不了的出身决定了的也许就是一辈子的痛苦与磨难,而岑姨娘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就算能斗,天性里的善良也使她没办法狠下心去斗,心不够狠,那就是败了,不战而败。
  
  双腿跪的早没了知觉,只是仍旧因为疼痛而颇感四肢无力。背上的冷汗收了,却因为堂前风来来去去,吹的脊背冰凉。素苡挪到了下腿,一时间酥麻感和疼痛感一齐袭来,身体猛的一缩,她使劲儿咬了咬下唇——好久没挨罚了,竟都不习惯了。
  
  跪罚结束,还需进屋向阮氏请罪以示受教,又是再跪。阮氏自然也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她,那地上的绒布毯子下头也不知放了什么豆子类的东西,使这漫长的折磨又更深上了一层,这样的训话又是许久。
  
  头脑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明明灭灭,身上发凉,寸寸肌肤皆觉震颤,果然是太久没挨罚了,这身子骨都差了。行完最后一叩拜礼后,由岑姨娘扶起来时,整个人眼前一黑一黑的都险些倒下去。被搀着迷迷糊糊走了好一段路,耳边嗡嗡响,好像是娘亲说了句什么,完全听不分明,紧接着不知是到了哪儿,脚下一个门槛儿一绊的一下子,人就昏过去了。
  
  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家屋子里了。天色已晚,略低矮的阁中,一盏烛灯明灭。蜡烛是短的,一般是主子们用废了赐给下人们屋里用的。屋子朝西,阴暗且潮湿,地处韩府里最差之地界,比下人们的廊房还不如。
  
  岑姨娘端了盆清水浸了毛巾,细细素苡跪得青紫的膝盖擦拭。眼泪水是最不值钱的了,啪嗒啪嗒的就往底下掉。素苡嘴唇依然是青白的颜色,脸色亦是如白纸一般,方才醒转过来,竟一时连口热水也没的喝,还是岑姨娘自行去打了水烧沸了来,这日子,还不如庄子上过得爽快。
  
  素苡想着便觉鼻尖酸麻,膝盖上又痛,却又不能出声再引岑姨娘伤心,便只得忍着,拼命翻着眼睛向上看,但饶是如此也仍是止不住夺眶而出的滚烫泪水。她自己其实不苦,苦的是娘亲,素苡打小生下来除了娘亲就没人疼没人爱的,吃点儿苦就是命。可娘亲不一样,她再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就算庶出也是好身份,不该嫁给韩修只是个妾室身份,嫡姐丢脸为何要连累上娘亲?为何让好好一个闺秀在深宅大院里做姨娘这半个奴才,浮浮沉沉,最后抱着女儿被一同赶去庄子上,时不时还要挨人鞭子,犁一犁地?
  
  她静静看着岑姨娘忙碌,忽然默默伸了手背狠命抹了一把眼睛,嘴唇微张,却久久未语,嘴唇颤了半天她才开口道:“苡儿今日失仪,连累阿娘了。”
  
  岑姨娘摇头:“不,苡儿本没有错,错都在娘罢了。”
  
  素苡低下头去,不说话。
  
  岑姨娘为素苡擦好了双膝,又浸了热水敷着,她问道:“苡儿,你知不知道阮氏的身份?”
  
  素苡愣了下,抬头看着岑姨娘良久,不知其意。岑姨娘又重复了一遍,逼她回答,她方不情不愿答道:“阮氏的身份,是韩府的三夫人,阮将军的独女,掌上明珠。”
  
  “那三夫人又是谁?”
  
  素苡已经明白岑姨娘所指,抿了抿唇拒绝回答:“娘……”奈何岑姨娘揪着她的袖子,坚定的说着“告诉我”,不答不成:“三夫人是父亲正妻。”
  
  最后一步:“那娘亲呢?”
  
  任谁再好的脾气,也容不得自己的娘亲被人亵渎啊!更何况抛出这些个问题的就是娘亲自己!娘亲这是干什么!不放过她这个女儿还不放过自己吗!猛地抬头,素苡梗着脖子,连声音都粗大了:“娘亲就是我的娘亲啊!亲生亲养的娘亲!”
  
  “你的娘亲还是你父亲的妾!”
  
  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却不遂人愿的清晰入耳,素苡眼眶瞬间便红了,她哀哀戚戚的抹着眼泪,沉默着一言不发。岑姨娘取了绢布按了按眼角:“苡儿,你要明白,嫡庶有别,尊卑有序,现在我们回来了,有些事情就必须要面对。娘亲知道苡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也聪明,但是勾心斗角这种事情你没有面对过,吃些亏必然……娘亲心疼!可,莫说往后,就是现在娘亲都护不了你,你要学会自己去面对,才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活的好。”她低头看着素苡,忽又伸出手来,将女儿鬓前的碎发捋到耳后。
  
  素苡忍不住啪嗒啪嗒掉眼泪:“是,苡儿今天做的不好,娘亲罚苡儿吧。”
  
  岑姨娘摇了摇头:“不,苡儿今天很好。至于三夫人,她本就欲要罚你,给你个下马威。今儿是头一天不宜重罚,要是今儿你不出错,以后她整日寻你岔子,罚的更狠,反倒不好。”
  
  门外有丫鬟来传:“老爷来了,老爷来了!”
  
  岑姨娘随即抬头:“知道了!”她缓缓起身,看了看一旁眼中仍有泪光闪烁的素苡,怪只怪自己无能,而现在九年未见,她不敢保证老爷还会眷顾于她,而宠爱不再,对于一个妾室而言是多么可怕与残酷。
  
  韩修踏进阴湿的小屋时,确是微蹙了眉的,素苡虽是庶女,但怎说也是他的血脉,既是他允准了素苡随岑姨娘一处住,阮氏让她住在此等地界,便是拂了他的面子。他也知阮氏心思,九年前是如此,现如今亦如是,阮氏厌着岑姨娘,并时不时的就要使些小绊子,这些,其实只要不碍着他,他便也是懒怠的管的。彼时岑姨娘已然出了来对他见礼:“老爷。”
  
  他扶了她起来,眼中似有柔情,道:“锦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岑姨娘面上微绯,低头轻声道:“妾身当年任性,非要陪着苡儿去庄子上。与老爷一别近十年,妾身都怕老爷要忘了妾了呢。”
  
  韩修将岑姨娘拉入怀中,柔声道:“怎么会。”他温柔的笑着,拉着岑姨娘到坐榻处同坐下,作不经意似的问道:“锦儿,我下了朝回来去问亦儿功课,听旁的议论闲话,说婧娴头回见你们,便重罚了苡儿?”
  
  岑姨娘瞧着这来的速度便已知韩修多半是为此而来,心里也多有准备,韩修不爱女人哭哭啼啼,故,她很快便整理了情绪,平静道:“此事不假,苡儿年纪小,在庄子上住的时候又只跟着妾身一人,认生的紧,乍一瞧见夫人如此盛情多少害怕,违了应有的礼数......夫人说,苡儿这年纪,该立立规矩。”
  
  韩修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还是一如既往,温婉贤淑,遇着事了也从不闹。”
  
  岑姨娘笑了笑随着韩修在小桌旁坐下:“‘温婉贤淑’这四个字妾身可不敢当!妾身只不过想着,老爷是个透彻的明白人,什么肯定都比妾身这,一介没见识的女流之辈要看的清楚!所以,妾身只需道来即可,哭闹一类都是小孩子做的事,妾身都三十好几了!再哭哭啼啼的,岂不还要叫哥儿姐儿们笑话!”
  
  “是了,”韩修点点头:“这一点上,世上除了锦儿,再无他人合我心意!三十好几了又如何,我比你还大十岁!你嫌自己老了,那我岂不是老头子?”他叹了口气道:“至于今日之事,婧娴她啊,教女一向严厉!你瞧着霜儿,方出嫁一年,便已熟练执掌府中中馈,也是婧娴教女严厉的成效。虽然说,对苡儿来说是罚的重了,但,婧娴气的时候难免有失分寸,耳根子又软,她身边那个胡嬷嬷是老人了你也知道,跋扈些难免,回头我叫婧娴定要狠下心说一说!”
  
  岑姨娘低眉不语。不错,胡嬷嬷是原先老太太身边的人,又得幸服侍过宜贵妃,虽是奴才,在府中实则已是半个主子,这回事情就算账赖在胡嬷嬷头上,她不能也不能追究,不能追究不说还得好言好语,毕竟这后院可是老夫人的天下,传到跟前再扇扇风,可落不着她们的好。心底寒了一片,不论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韩修都是一点儿没变,朝堂上指点江山,战场上杀伐果决,回家后还不够,把家当军队整治,家人于他而言不过是手底下毫无关系的兵,阮氏是帐下亲兵,而她和苡儿,就是最不受喜爱的兵。
  
  “胡嬷嬷是母亲拨给婧娴的人,又是贵妃原先在府时候的侍仆,娘娘和母亲都是严苛守礼的人,所以也难怪,锦儿明事理,自然明白则个。”
  
  心下几欲溢出的酸涩倒流,岑姨娘握着的双手指甲几泛了白,但面上却转而笑言:“是!当年妾身入府,娘娘方入宫去,仆从们几乎带走了大半,唯剩下的几个,老太太偏心,也没予妾身一个!”
  
  “锦儿太贪心!”韩修摇头:“瞧瞧!有我偏心着还不够,还要母亲也偏心于你?”他笑着起身,刮了刮岑姨娘的鼻尖儿:“得嘞!也就我偏心你到这般。你歇着,我去瞧瞧苡儿。”
  
  岑姨娘点了点头,但还是起身引路:“苡儿受了点罪,有些小脾气——到底是给妾纵的,还请老爷莫要怪罪才是。”
  
  “无妨,小孩子家,小脾气有点也难免。原先霜儿如她一般大时,也时常和我闹脾气呢。”
  
  “不错,”岑姨娘点点头:“妾还记得苡儿出生的时候,霜姐儿也是苡儿这般年纪,那天除夕家宴刚过,霜姐儿瞧着宴饮新奇,闹着要老爷陪她下棋!到一半时妾身破了水,遣人请老爷来瞧,哎呦呦!霜姐儿可是好脾气!非截着要老爷下完了才放人!霜姐儿一向温温和和的,那回难得耍小孩子脾性,有趣极了!”
  
  提及韩若霜,韩修的眼中便多了些许慈爱,他“唔”了一声笑道:“那时候的霜丫头可真是蛮横,好不讲理的!”
  
  素苡得了岑姨娘示意,打了帘子自里屋出来屈膝见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苡儿?”韩修愣了愣:“都这么大了……和那时候的霜儿一般年纪,就是瘦小了些,怕是底下人拜高踩低的,让你受苦了吧!”
  
  素苡抿唇摇了摇头:“还好,难得父亲记挂,这些年不过饭菜清淡,更多的,还是想见父亲不得罢了。”
  
  韩修笑了:“苡儿嘴倒甜,比你这不开窍的娘亲甜!”
  
  “苡儿其实像爹爹些,”岑姨娘打量了番父女俩,开口道:“真真儿的!长的像不说,或许这嘴甜也像!”
  
  “那是!”韩修拉着素苡来坐:“我女儿!自然像我!”
  
  素苡亦笑着落座,起坐行动难免拉动双膝伤处,素苡不禁微咧了咧嘴,落进韩修眼里,想着这与自己相像的女儿吃苦,韩修也多少心疼:“膝上还疼吗?”
  
  “回父亲的话,疼的。”素苡老老实实回答。
  
  “唔。”韩修点了点头:“府上规矩大,不比庄子自由,老太太和婧娴呢,又是严厉的主儿,小心着些就好。”素苡点了点头,默不做声。
  
  时候差不多了。韩修屈指,在桌子上假作无聊敲了一阵,不一会儿门外便侍女传话进来:“老爷,亦哥儿遣人来寻您说要同您交功课呢。”
  
  “哎哟!一时着急,我倒是忘了这茬!每月这时查亦儿的功课……”韩修低头靠近岑姨娘,双手抚上岑姨娘的面颊,一派柔柔温存:“白日里忙,我晚上再来看你,”他凑近她耳边,笑着小声道:“到时候苡儿睡了,我们也好说说体己话。”
  
  岑姨娘嗔怪的看他一眼:“苡儿不在又怎的?”她指了指肚子:“这里头还有个捣蛋的竖着耳朵偷听呢!”
  
  韩修叹了口气:“也是,那就只有等等,等他出来……还有几个月?”
  
  “怀胎十月,就是瓜刚熟也得九个月到时候,至少还得半年。”岑姨娘道:“哦对了,老爷快去吧,亦哥儿用功是好事,老爷可别为了和妾身多这几句话说说教亦哥儿好等,到时候就该是妾身的错儿了。”
  
  韩修点了点头,在她额上匆匆落下一吻,便挑帘出去了。
  
  直待人去半刻,岑姨娘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哪门子的功课?才说的从那处来,又到那处去?不过寻个由头想走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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