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
正文 七 (第1/2页)建文帝逊国流浪奇遇记（第七章）
作者：房权福
七
身披星月历昏晓，尘面仆仆向渺缥。
涉水拔山趟野道，沐风浴雨投涯交。
高峰山顶研妙计，晒甲碑文示天昭。
地利乾和成义事，人神皆助气冲霄。
话说我们三人一行西去，古道崎岖盘旋，九曲回肠，脚踩寒露，身披红阳，过资水，渡石冲，晚间夜宿金石桥，于第二天傍晚抵达沅岭凤凰山。
凤凰山西北临沅水，陡峭林立，东南群山连绵，因山体貌似凤凰展翅，故得此名。林壑幽深，村落款款，炊烟袅袅，古树参天。修篁漫山遍地，一片葱郁，一点也不似九月秋季景像，实在佳美。
找一居高客栈宿歇，因白日劳累，早早入梦，翌日醒来，远眺群山，不觉神情佳好。再加上夜间小雨润景，更加悦目。我们三人出屋攀山，不多时便来到巅峰处，平视四周，一片云雾缭绕，从云缝中俯瞰脚下，树葱水晶尽收眼底，自然风景迷人，实在是美若仙境。
于是，郑洽带头，不觉又吟起诗文来：
登凤凰山有感
水山一色份外妖，半入云霄半虚缥。
烟雨锁峰泽劲绿，云河倒影起白涛。
俯观家鹊逐情调，仰视花鸡立林梢。
曲迳通幽穿宅过，乡居好客笑语高。
接下来程济吟诗：
登凤凰山有感
云沉积淀抱峰腰，水美纤柔绕桨篙。
独老隐岚忙药采，孤翁撒网顺波漂。
凤凰有意追祥降，沅水含情向海滔。
秋雨不寒留客慢，白丁醉景亦风骚。
最后是我吟：
登凤凰山有感
命悬一线隐凡间，忘却皇袍翠辇颜。
夜雨突临滋绿靓，秋风不劲挫红翻。
今晨有幸赏祥境，明日难知到哪边。
泥燕年年归旧地，何时伴我回应天。
心兴而来，接着，我又吟一首沅江诗：
寄沅江
滔滔江水向金陵，日夜兼程起雪峰。
假借君传一片意，款询京落两离情。
可存旧鹊巢杨柳？是否新鸪宿殿廷？
岁岁春风摧旧绿，难寻经往少年形！
诗文出口，这心情因此而改变，郑、程二人也附和几声，便一起下山而去，安排早饭，后又继续西行。
西度沅水，数天之行，来到贵人峰。
这贵人峰本为一座身峰，名贵山，山阳之人称为贵山，山阴之人称为贵人峰，因为山体巨大，如一壮士趴卧大地而得名。贵山满眼绿灌，郁郁葱葱，部分山体外裸，壮如块肌，如铁汉般横亘于广袤大地之上，给人以无限力量。在山脚一清泉边，三人暂息歇脚。
这时，从野道上走来一个樵夫，满面尘灰，背负一捆砍柴，郑洽迎上去，问到：老乡，这地方离高峰山万华禅词还有多远路程？老夫说：还有二百来里吧，一路向西，翻山越岭，路不好走，还时常有食人野兽，客家一定要小心呀。郑洽问：你一人入深山砍柴，难道就不怕野兽？老夫捋了捋翁胡，说：我这把年纪了，死不足惜矣，何惧死去？郑洽又问：现在世道太平，生活好好的，何不珍惜自己呀？老夫说：赋税沉重，入不敷出，再加上儿孙不孝，把长辈积攒的几亩地全当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照这样子，到死连个棺材壳子也置办不起呀。郑洽又说：老乡不必过分悲伤，慢慢会好起来的。这时老翁竟然不知不觉吟出一首诗句来：
失望
饷徭赋税榨民空，冬忍寒霜腹断充。
林壑砍樵糊饿口，猛虫巡域意本翁。
世人皆爱趋安走，贫老偏执奔祸冲。
不孝儿孙失大义，朽夫留去任天行。
诗句出口，三人皆看出老夫也算是识文断字之人，很难测出他出身如何。郑洽也立即回一首：
有望
老夫念想太窄偏，霞彩无边正灿斓。
寰宇不存狭绝路，乾坤有爱满仁贤。
圣德宽厚怜天下，众仰讴歌响世间。
不孝子孙由己去，自娱自乐度晚年。
郑洽这诗文，竟然让樵夫露出些许笑容。大小皱纹纵横交错，红口无白，越发显得慈祥。
没想到樵夫竟然是个有学问隐身之人，言语不多，却深深震撼我心，我何尝不是吃皇爷爷老本，最后又倾财散家之人呀。连江山也没保住，把皇爷爷脸面全丢尽了，羞耻难遮。于是，掏出些许银两送于老夫。老夫看看我说：三个客家必不是凡间人士，定是多智多德之人，可这银两我不能收，因为比我困难之人多矣。送给他们，会更能解燃眉之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爱人之心，常怀心扉，这样，方可渡人渡己。
老夫说话很有道理，看着老夫远去背影，很有几分敬配。
三人歇息完毕，继续赶路，于第二天午后时刻到达高峰山万华禅寺。
万华禅寺是大明国西南地区佛教中心，位于高峰山之阴，奇峰耸立，怪石嵯峨。中央峰高约三千尺，自北面登上山腰，进入一个小山口，中间有一块约五亩盆地，万华禅院便坐落其中。禅院周围群峰环绕，左边山岭突起三峰，右边山岭也突起三峰，四周层峦叠翠，古木参天，幽深静远，景致十分优美，堪称佛门绝地。
我们三人用完午饭，休息半个时辰便入殿拜见住持，在方丈室见到秀峰住持，此时他已经身患重病，身体行动不便，但思维敏捷。我施礼完毕，说明来自江夏宝通寺，并把宝通寺住持手写便条，呈给他看。
秀峰住持接过已经揉皱的便条，看了足足有一碗饭时间。然后说：客人远道而来，跋山涉水，风尘仆仆，实在不易，由大弟子本体带你们去客堂先稍事休息，日后再叙。然后他把便条撕烂揉皱，扔进香火里化为灰烬。接着，本体高僧把我们三人带到客堂。
晚间，我一人来到方丈室拜访秀峰，说：高僧师傅身体欠安，我简单问候聊几句就走，同时也祈祷高僧师傅早日康复。还没说完，秀峰住持似乎已懂我心，接话说：宝通寺住持与我是师出同门，我们感情相通至深，亲如凡间兄弟，便条内容含糊不清，我便知其中深含之意，现在，我已知道你是人间高贵，一叶知秋，一寺知天下，我也已告诉本体弟子，一定要尽全力好好照顾好你，注意隐身。另外，给你法号悔尘，以便联络方便，平时有什么难事，可与本体弟子商议，老衲身患重疾，自感不久便远去矣。
我连说打挠抱歉之话和祝福之言，然后双手合一，施礼告退。
三日之后，秀峰高僧圆寂而去，整个万华禅寺做斋七天。
斋满七天之后，本体高僧顺利接替住持职位，主持万华禅寺日常事务，与我接触慢慢多起来，本体高僧知识渊博，佛法高明，德才兼备，很快与我成为朋友，彼此之间谈论话题日多。
本体高僧亲自告诉我说：尊位身份特殊，只有我一人知道，在这里，我会另眼优待，把你当成世间最尊客人，平时，不必过分恪守寺内清规，但行事一定要隐，尽量不要外露于人，以免不必要麻烦上身。当然，我也是当面言谢本体高僧，答谢礼遇之恩。
本体高僧也爱吟诗，在一些闲暇时间，常一起吟诗论文，增加乐趣，消磨时光。
十月一个黄昏天，我俩坐在寺院最高处，沐浴晚风，他说，这金秋十月，晚风爽面，咱俩以晚秋为题，吟诗如何？我说：当然可以，难得有这份好心情。住持没再说啥就吟起来：
晚秋
晚秋气爽彩云飘，南雁悲寒裂夜嚎。
酥露无声滋里野，梵钟响远按喧嚣。
深居古寺冷凡境，却忘新天何最高。
叠嶂峰峦观苍海，河星互烁竞柔娇。
我接本体高僧之后，也吟一首：
晚秋
远离权柄四周星，尘世不知隐逸行。
岁月无言流愁绪，家国有恨满胸膺。
汤熬深腹腾糜沸，塔坐晚秋沐露融。
新月照京如往皓，谁思旧主泪丛生？
本体说：理解悔尘旁落心情，但悔尘为人宽厚，应者云涌，有稳定基础，有大臣护围，有太祖余威，将来定能成就大事。我说：蜀道难，难于上晴天。本体又说：约二千年前，周朝春秋时期老子曾说过，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现在开始努力，点滴做起，日日努力，月月不息，年年不止，一定能成功。
本体高僧之言，给我很大触动，从那时起，就发奋自强，须臾不敢忘记。
冬至这一天，是华夏神州重要节日，本体高僧对我说：万华禅寺左右各有三峰，悔尘你学识渊博，给这六个高峰起个好名字吧，以示后人。
我推卸说：还是由住持起名吧，这样更恰当。本体高僧说：你是卧龙，曾经臣服四海，威望冲天，现在虽然旁边，但仍是真龙天子，余威足以震慑凡间魑魅魍魉。
我很感动本体高僧这抬举之言，说：多谢本体高僧吉言，那我就起名吧。沉思片刻，接着说：左边分别叫：迎客峰、玉异峰、宝塔峰；右边分别叫:福寿峰、天门峰、莲花峰，你看咋样？
本体高僧说：很好，我没有异议，但我有补充，这事在心中盘许久了，今天说出来吧，那就是，左边第一峰悬崖之下，我想为你筑一禅台，单独为你所用，同时也算是给后世人们留下景仰之地。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悔尘你是人间第一高贵，绝非凡夫俗子。当然，这山峰也改为“禅台峰”最为恰当。
我也确想为臣民留下一些身后名，所以，也就没有再推脱，这事就这么定了。过了年到春二月，天气日暖，精神倍增，于是在禅台后面悬壁上，我亲自书写“西来面壁”四个大字，做为对自已内心时时提醒警句之言。后来，寺僧及临近乡邻皆习惯把这个“禅台峰”改称为“面壁峰”。
此后，我经常一个人来到面壁峰下禅台，默默打坐，回味往惜之错误，思虑天下之大事，求谋未来。有时候，也会携郑洽、程济来到这里，共同探讨复国之事及眼前身后。当然，也留下许多吟唱诗词。譬如：
禅台有感
禅台三尺净魂灵，荡涤凡尘恋与荣。
面对绿岩风见影，背依红翠煦烦情，
悦听鸪鹊擦身乐，冷视功名响耳行。
独忘个人身旧事，唯怀乡野苦民生。
西来面壁有感
华盖初悬赤半山，默祈禅咒坐晨岚。
晶珠闪闪沿茎下，微润蒙蒙绕树旋。
鸟啼深谷空意境，胸装河岳满情烦。
西来面壁图求破，朗朗乾坤复蔚天。
有一天晚上，做了个奇怪之梦，不知过了何年何月，梦见自已突然老了,已经七十岁的模样，样子与晚年皇爷爷非常相像，两鬓横秋，额纹纵横，身躬背驼，缺牙少齿，喘息气微，拄杖走路，弱不禁风，还连连咳嗽。短短百步之距，竟然走半个时辰，方来到禅台上，和平时不一样的是，费好大劲才爬上禅台，气喘吁吁。周边环境一片萧瑟，风烛残年之感顿涌心头。打坐之后，不免又悲情的吟起诗句来，句句充满着无限的悲哀：
沦落（非作者作品）
沦落江湖数十秋，萧萧白发已盈头。
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
长乐宫中云气散，朝元阁上雨声收。
新蒲细柳年年绿，野老吞声哭未休。
吟完后，就这样坐在禅台上，呜呜哭起来，倒像个七八岁幼娃，哭得情真意切，哭得天真尽现。也许是想皇爷爷了，也许是想应天旧宫了，也许是想皇后了。泪水淌着，也没有抹擦，任其放纵奔流，流向两颊，流向下巴，流向前襟，流向足踏。面前花草绿树，皆模糊不清，四周是个茫茫世界，把周身包围，喘不过气来，显得无比无助。就这样憋着，突然醒了，是一个梦。摸摸枕头，已湿了大半，痛苦之心，有谁能懂？
翌日，我把这个梦告诉了本体高僧，他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只是虑到我可能想家了，想皇爷爷了，为了安慰我，就带着我出寺，以散心之由邀我来到高峰山最高峰。我俩沿崎岖山道，蜿蜒攀行，半个时辰光景，便登临巅峰。端坐在峰顶，沐万向之风，览众山之小，阅山涧炊烟，呼天宫清新，平情绪心结。歇息之后，本体高僧说：悔尘所梦，很有劝戒之味，就是上天提醒你，不要再这样耽误时光了，趁年轻好好大干一场，成功成仁由天定，做了即不后悔，如果不做，照这样子生活下去，难免变成老朽一个，到那时就真成“野老吞声哭未休”了。
本体高僧之言实在有道理，我接着问：该如何行动？请建言献策。本体高僧接着说：有复国经费，招旧部聚合，隐于民间，秘密组织，半军半农，蓄势待发，迎头痛击，凭借悔尘往昔求贤若渴之良名，及太祖给你打下的人脉良基，定能应者云集，推翻孽政，成就大事，恢复大明光体，善天下苍生。
我一边感谢本体高僧，一边说：我在努力，我在努力！也没再提其它别事，闽东大计，我三缄其口，防外漏消息，以防不测发生。就这样聊到午后，方双双回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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