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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正文 第四章 (第1/2页)

自从跟怀德先生作了交谈,以及听了前面说的吴妈和翠翠的议论后,我有了足够的信心可以指望我的生活出现好的转机。一场变化似乎近在眼前,我默默地盼望着等待着。可是它却迟迟不来。几天过去了,几个星期过去了,我已经恢复了健康,但是我朝思暮想的事情却谁也没有再提起。欧阳太太有时用一种严厉的眼光打量我,但很少和我说话。自从我生病以后,她在我和她的孩子之间划了一条比以前更加分明的界线。她指定我一个人睡在一个小房间里,罚我独自一人吃饭,还命令我整天待在儿童室里,而我的表兄表姐们却经常待在客厅里。有关送我进学校的事她一句也没有提起,不过我还是出自本能地相信她决不会容我和她在同一座房子里久住下去了,因为现在她一看到我,她的目光中就流露出一种比以前更加无法克制的深恶痛绝的神情。
  
  丽莎和美娜显然是奉命行事,尽量少跟我说话。翰宇一看到我就伸舌头鼓腮帮装鬼脸,有一次还想要教训我,可是由于以前那种惹得我坏脾气大发的暴怒和拼死反抗的心情又激励了我,我立刻转身和他针锋相对,他一看觉得还是罢手为妙便逃开了,一边逃一边咒骂,还发誓说我打破了他的鼻子。说实话我倒真想对准他的鼻子使尽手劲狠狠揍他一拳。看到他被我的这一架势或者是我的神色吓破了胆的模样,我真想乘胜追击,可惜他已逃到他妈妈身边了。我听见他哭哭啼啼地说,“那个可恶的水飘萍”怎样像只疯猫似的朝他扑上去但却被他厉声喝住了。
  
  “别跟我说起她,翰宇。我对你说过,叫你不要走近她,她不值得去理睬。我不愿意看到你和你的姐妹跟她来往。”
  
  听到这里,我从楼梯栏杆上扑出身子,丝毫不假思索地猛地大声嚷道:
  
  “他们才不配跟我来往哩。”
  
  欧阳太太是个相当胖的女人,她一听到这样无法无天的奇怪宣告就马上利索地奔上楼来,像一阵旋风似的把我拖进儿童室,一下把我按倒在我的小床床沿上,厉声恫吓说,看我这一天还敢不敢从床上爬起来敢不敢再说一个字。
  
  “要是欧阳舅舅还活着,他会怎么说你呢?”我几乎是无意间这么问道。我说的几乎是无意间,是因为我的舌头似乎没有得到我的意志同意就吐出了这句话,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的。
  
  “什么?”欧阳太太小声说,她那平时冷漠镇静的黑眼睛被一种近乎恐惧的神情弄得惶然不安了。她放开抓住我胳臂的手,两眼朝我直瞪着,仿佛弄不清我究竟是个孩子还是魔鬼。这一下我可没有退路了。
  
  “我的欧阳舅舅就在天上,不管你想什么做什么他全都能看见,我爸我妈他们也看得见。他们知道你怎样把我整天关着,还巴不得我死掉。”
  
  欧阳太太很快就回过神来,她抓住我死命摇晃着,左右开弓狠打我耳光,然后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接下来,吴妈顶了她的缺,她训了我足足一个小时,证实我确实是家庭中教养出来的最坏最任性的孩子。我听了也半信半疑起来,因为我确实感觉到在我的胸中只有恶意在翻腾。
  
  11月、12月和半个正月都相继过去了。欧阳府像往常一样在节日欢乐的气氛中度过了新年。人们互相馈赠礼物,举办了宴会和晚会。不用说,所有这一切欢乐的事全都没有我的份。我仅有的乐趣只能是看丽莎和美娜每天盛装打扮,穿上薄纱衣裙,束着大红腰带,披着精心做过的鬈发,下楼到客厅去;然后就是倾听楼下钢琴和小提琴的弹奏声,听管事的和仆人来来回回的走动声,人们用茶点时杯盘相碰的叮当声,以及客厅门一开一闭时断时续传来的嗡嗡谈话声。这一切听厌了,我就离开楼梯口,回到冷清寂寞的儿童室。在那儿,我虽然觉得有些悲伤,但并不感到痛苦。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到人群中去,因为即使去了别人也不会注意我。只有吴妈好一点肯陪陪我,让我跟她一块安安静静度过晚上,不必到挤满女士先生们的房间里去,忍受欧阳太太的可怕目光,我就把这看成是乐事一桩了。可是吴妈一伺候好她那两位小姐的穿着打扮,总是马上就去厨房和管家房间这些热闹的地方,而且常常把蜡烛也带走。因而我只好坐在那儿,把我的玩具娃娃抱在膝头,一直坐到炉火渐渐微弱下去。我不时朝四下张望着,看看在这间阴暗的屋子里是不是还有比我自己更坏的东西在作祟。一到炉中的余烬变成暗红色我便赶紧脱衣服使劲拉开那些结子和带子,爬到床上去躲避寒冷和黑暗。上床时,我总是抱着我的玩具娃娃。人总得有所爱,既然没有更珍贵的东西可以让我爱,我就只好靠疼爱一个小叫花子似的旧玩具娃娃来得到一点乐趣了。这事我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感到有点困惑不解,我当时是多么可笑地真心疼爱着那个小小的玩具娃娃啊,我简直把它当成生命里有感觉的东西了。不把它裹在我的睡衣里我就睡不着;只有让它平平安安,暖暖和和地躺在那儿,我才比较快活,而且相信它也就快活了。
  
  我等着客人离去,倾听着吴妈上楼来得脚步声,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在这段时间里,吴妈偶尔会上楼来一趟,找她的顶针或剪刀,要不就是给我带点什么当晚饭,一个小甜面包或者一块奶酪饼,这时她就坐在床上看着我吃,等我吃完了她会把我的被子塞好吻我两下并且说:“晚安,飘萍小姐。”每当吴妈对我这样和和气气时,我就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最美最善良的人。我真希望她能永远这样和颜悦色,再也不要像惯常那样把我推来搡去,动不动就骂我,或者支使我做过多的活儿。现在想来,吴妈真是个很有禀赋的人,因为她无论干起什么事来都干净利落,而且还有挺出色的讲故事的才能。至少从她在儿童室里讲的那些童话故事给我留下的印象来看,我是这样认为的。至于她的脸蛋和身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还是长得挺漂亮的。我记得她是个苗条的中年女人,乌黑的头发,乌亮的眼睛,五官非常端正,肤色健康明净。可就是脾气有点急躁任性,原则问题上是非不分,缺少正义感。尽管如此,跟欧阳府里所有别的人比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她。
  
  1月15日那天,上午九点光景,吴妈下楼吃早饭去了,我那几位表兄表姐还没有给叫到他们的妈妈那儿去。丽莎正戴上帽子穿上到花园去穿的暖和衣服,准备去喂她的鸡。这是她喜欢干的活儿,她也同样喜欢把鸡蛋卖给管家,把卖得的钱攒起来。她有做买卖的天才,也有攒钱的特殊嗜好,这不但表现在卖鸡蛋、卖小鸡上,同样也表现在跟花匠做花根、花种和插条买卖时的讨价还价上。花匠从欧阳太太那儿得到过命令,凡是小姐花坛上种出的东西,她想卖多少他都得买下。而丽莎,只要能卖上个好价钱,她哪怕卖掉自己的头发也不在乎。至于她的钱,她先是用破布或旧鬈发纸包起来分藏在各个暗角里,可是其中有几包被女仆发现了,丽莎怕哪一天会丢掉这笔珍贵的财富,只好同意把它存在她母亲那里,但要收取很高的利息。这笔利息她每季度索取一次,及时地把账分毫不差地记在一个小本子上。
  
  美娜坐在一张高凳子上,对着镜子在梳理头发,她从阁楼上一个抽屉里找来了不少假花和旧羽毛,把它们一一插在自己的鬈发上。我在整理床铺,吴妈严厉地吩咐我,要我在她回来之前把床铺好。我铺好被子,折好自己的睡衣,就走到窗座跟前打算把散得满地的图画书和玩具娃娃收拾好。美娜突然大喝一声,要我别去碰她的玩具,我立刻住了手。接下来,我没有别的事可做,便对着窗上凝结的窗花哈气,透过这可以看到外面的庭园,那在严寒的威慑下一切都变得静悄悄全都被吓呆了的地方。
  
  透过这扇窗子可以望见看门人的小屋和马车道,我刚把蒙在窗玻璃上的银白霜花哈化一大片,可以看到外面的景物,就见大门打开一辆马车驶了进来。我眼见它驶上车道,但并没有多加注意。欧阳府常有马车来,但从未送来过我感兴趣的客人。马车在屋前停了下来,门铃响起,新来的客人被请进屋内,既然这一切都和我无关,我那没有着落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别的更有趣的景象吸引住了。那是一只饿坏了的小鸟,它飞过来,停在窗前靠墙长着的一棵掉尽叶子的樱桃树树枝上啾啾地叫着。我早饭吃剩的面包和牛奶还搁在桌子上,我弄碎一小块面包,推开窗子,打算把面包屑放到外面的窗台上。就在这时,吴妈奔上楼梯来到儿童室。
  
  “飘萍小姐,快把你的围裙解掉。你在那儿干什么?今天早上洗手洗脸了吗?”
  
  我在回答之前又推了推窗子,因为我要让鸟儿吃到面包。窗子推开了一点,我撒了些面包屑在窗台上,又撒了些在樱桃树上。然后才关上窗子,回答说:
  
  “还没呢,吴妈,我刚打扫完房间。”
  
  “你这粗心的讨厌孩子!那你这会儿又在干什么?你脸那么红,大概又捣了什么鬼吧。你刚才开窗干嘛?”
  
  我根本用不着费神去回答,因为吴妈看上去很匆忙,她是顾不上听我解释的。她把我拖到脸盆架前,用肥皂、清水还有一块粗毛巾把我的手和脸狠狠地擦洗了一番,幸好洗的时间不长。接着又用一个硬毛刷给我刷了刷头发,解下我的围裙,然后就催我来到楼梯口,有人在早餐室里等着我。
  
  我本想问问谁在等我,也想问问欧阳太太是不是在那儿,可是吴妈已经离去,把儿童室的门也给关上了。我只得慢吞吞地朝楼下走去。我差不多已有三个月没被叫到欧阳太太跟前去过了。在儿童室里关了那么久,早餐室、餐厅和客厅都成了让我望而生畏的地方,我简直都不敢进去了。
  
  这会儿,我站在空荡荡的门厅里,面前就是早餐室的门,可我停下了吓得直发抖。在那些日子里,不公正的惩罚引起的恐惧把我变成一个多么可怜的胆小鬼了啊!我既不敢回儿童室又怕进客厅,我站在那儿忐忑不安、犹豫不决足足有十分钟之久。直到早餐室里猛地响起响亮的铃声我才下了决心,我不能不进去了。
  
  “会是谁找我呢?”我一边暗自纳闷,一边用双手去拧那很紧的门把,拧了几次都没拧开。“除了欧阳舅妈外,我还会在屋子里见到谁呢?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门把转动了一下,门开了。我走进门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抬头一看,只见一根黑柱子!至少,猛一看,那个穿一身黑衣服,直挺挺地站在地毯上的笔直的细长个子确实给我这样的感觉。而顶端那张冷酷的脸,就像是一个面具当做柱头安在那柱子上。
  
  欧阳太太还是坐在壁炉旁她常坐的那个位子上。她招手要我走上前去,我照着做了。她用下面这句话把我介绍给那个石像似的陌生男人:
  
  “这就是我向你提出申请的小姑娘。”
  
  他朝我站着的地方慢慢转过头来,两只爱好探究的黑眼睛在一对浓眉下闪着光芒,他打量了我一番后,用低沉的声音严肃地说道:
  
  “她个子这么小,多大了?”
  
  “10岁。”
  
  “有这么大?”他的话语中流露出怀疑,说着又继续打量了我几分钟,然后问我说:
  
  “你叫什么,小姑娘?”
  
  “水飘萍,先生。”
  
  说着,我抬起头来。在我看来,他是一位很高大的先生。不过,我当时的个子也实在太矮小。他的五官都很大,而且不仅五官,他整个身架都显得严峻刻板。
  
  “呜,水飘萍,你是个好孩子吗?”
  
  我没法对这个问题作肯定的回答,我那个小天地里的人就有着截然相反的意见。我没有作声。欧阳太太替我作了回答,她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接着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在这个问题上,也许还是少说为妙,勃克先生。”
  
  “听到这话真是太遗憾了!我得跟她谈谈。”说着他不再直挺挺地站着,弯下身子,在欧阳太太对面的一张扶手椅上坐了下来。“过来,”他说。
  
  我从地毯上走了过去,他让我端端正正地站在他面前。这时候,我们俩的脸几乎是正对着了。他有着一张怎样的脸啊!他的鼻子多大!还有那张嘴!瞧他那龅牙多大啊!
  
  “再没有什么比看见一个淘气的孩子更难受了,”他开口说道,“尤其是淘气的小姑娘。你知道坏人死后去哪儿吗?”
  
  “他们都下地狱。”我不假思索地作了正统的回答。
  
  “那地狱又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是个大火坑。”
  
  “那你愿意掉进那个大火坑,永远被火烧吗?”
  
  “不愿意,先生。”
  
  “为了不进火坑,你该怎么做呢?”
  
  我仔细想了一会,可是我说出的回答却很不合适,“我得好好保持健康,不要死掉。”
  
  “你怎么保持健康呢?每天都有比你小的孩子死去。就在一两天前我还埋过一个五岁的孩子,一个很好的小孩,这会儿他的灵魂已经进了天堂。你要是去世了,恐怕就不能这么说了。”
  
  我的处境使我没法消除他的怀疑,只好垂下眼睛,看着他那两只踩在地毯上的大脚叹了口气,真希望离他越远越好。
  
  “我希望这声叹息是从你内心发出的,但愿你已经后悔,不该给你这位了不起的恩人招来这么多烦恼。”
  
  “恩人!恩人!”我在心里说,“他们都说欧阳太太是我的恩人。要真是这样,那恩人真是个讨厌的东西。”
  
  “你念《三字经》吗?”盘问我的那个人继续问道。
  
  “是的,先生。”
  
  “你喜欢念吗?喜不喜欢《诗篇》?”
  
  “不,先生。”
  
  “不喜欢?哎,真没想到!我有个小男孩,比你还小,已经记住六首赞美诗了。你问他,是要吃一块饼干呢还是学一首赞美诗,他总是说:‘呜,我要学一首赞美诗!’他说,‘我要做个小神童。’他小小年纪就这么好学,于是他得到了两块饼干的奖赏。”
  
  “《诗篇》没有趣味。”我说。
  
  “这说明你不好学,你应该祈求上帝换一颗新的热爱学习的心。”
  
  我刚想问问给我换心的手术怎么做,欧阳太太插了进来。她叫我坐下,然后自顾自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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